“陈真,我到了。”晨琳在花店门前站住,转身对陈真道:“谢谢你送我回花店。”
“应该的,”陈真道:“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陈真。”晨琳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以后……就不要再这样绕路送我回家了。”
她从包里拿出了钥匙,却没有开门,她低眸看着木门右边浅紫色的风信子,语气有些淡然,“你……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陈真淡笑,却显得有几分萧瑟,他缓缓道:“那我回家了。”
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望她,轻声唤道:“晨琳?”
晨琳门开了一半,她回眸,问道:“陈真,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件事我只问你一次,以后不会再问。”陈真漆黑的眸子浸在夜色阴影里,“今天我那只是玩笑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但我们还能做回像以前一样的朋友吗?”
“当然了,陈真。”晨琳勾唇浅笑,安静而秀美的面容舒展开来,她柔声道:“我不会放在心上,况且你从前对我开的那么多玩笑,我一件也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陈真隐约松了口气,只道:“晨琳,晚安了。”
“晚安,陈真。”晨琳此时已经走进了花店,她打开花店的小灯,侧头对他道:“你也快点回家吧。”
花店。
晨琳走进二楼的卧室,洗漱好后,她在窗台前坐了下来,从书架上取出了本月的账簿,等她将账目校对了一半时,窗外忽然响起了雪子敲打玻璃的轻微声响,晨琳向窗外望去,雨水混杂着雪子模糊了她的视线,雪子如荒漠的沙砾般敲击着面前的玻璃,她遂轻拢了拢睡衣,把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了。过了一阵子,雪子的声音逐渐变得稀疏,等晨琳对完账簿,再抬头望时,窗外如羽般的雪花正从小镇的上空纷纷扬扬地落下。
晨琳合上本子,她靠近了木制的窗台,两手托着下巴,隔着玻璃静静望着小镇难得的雪夜。过了不久,她忽然将脸凑近了窗户,对着玻璃轻轻哈了一口热气,抬起手指在窗户未散去的白雾上,画了一个雪花的图案。
是否也有这样一片雪花,此刻正落在你的肩头。
两个月后。
是夜。
花店内。
晨琳站在一楼的花架旁,她此时正在用镊子处理多肉底部的枯叶,这几周比较忙碌,她倒忘记了定期打理多肉。
此时,从店外的院子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随后,木门把手上的风铃因门的推开而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晨琳正仔细地用镊子摘下一片完全干瘪的枯叶,索性就没有回头看来客,只是柔声道:“客人,不好意思,花店已经打烊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此时晨琳已经完全把那片叶子取了下来,正要回头看时,那人已然向她走来,走近后,稳稳地抬手从背后拥住了她。
一股蔚蓝的海洋气息从她的后颈裹挟着丝丝海风而来,带着清冽的海盐淡香,晨琳的胳膊无意碰到了他拥在腰间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想到了那年夏夜坐在小舟上,把手伸进漆黑湖水里的感觉。
她没回头,只是将手放在了拥在她腰间修长的手上,就像再次把手伸进回忆的湖底。夜晚窗外的风徐徐吹拂,如羽毛般不紧不慢地落在花店的百叶窗台上,晨琳没有挣开那已然带着些许陌生的怀抱,她的眼底渐渐氤氲上一层温热的雾气。
许是察觉到她微微颤动的肩膀,那男子稍松开拥着她的手臂,将她转了过来。晨琳微微仰头,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正看见了他。
是了,的确是顾北城。好久不见,他还是初见时的模样,星眸冷目,修长的身形仿若修竹。他的骨相原本就独具艺术感,同时又占尽了皮相上的英气。
小镇这时已是初冬时节,顾北城穿着一身复古色织的格纹大衣,内搭一件不规则剪裁的香槟色衬衫,他的西装裤裤脚的开口设计摆脱了一贯的严肃感,露出了凸现骨头的脚踝。
他抬手,轻柔地拭去她杏眼中的泪水,低沉淡冷的嗓音里带着戏谑,“怎么,不认识我了?”
晨琳眼眶微红,她用力摇了摇头,哽咽道:“怎么会不认识……”
顾北城淡笑,他缓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回来了。”
“北城。”晨琳望着他道:“这一年多的时间,你去了哪里,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说罢她才发现她问这句话时完全不像是朋友间的语气。
倒像是以久别重逢的恋人的语气。
顾北城没说话,只是将她靠近了他的怀里,晨琳甚至可以听见他胸腔里清晰有力的心跳。
他腾出一只手,骨感的手松散地挑起零落在她侧脸的碎发,一双眸子比冬季的科莫湖还要澄澈湛蓝,此刻他望着她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月夜的幽深。
“跟你道别,对我来说太难了。”顾北城那似笑非笑的唇角带着些许凉薄,仿佛忆及了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在花朵馥郁的冷香中,他压低的嗓音听上去却有几分柔情,他缓缓道:“对不起。”
晨琳如蝴蝶微憇般的睫毛轻柔地扑闪几番。
“北城,没事。”她伸手回抱了他,“如果一些事情你不想说,或是来不及说,我不怪你。”
她微启朱唇,柔声道:“你现在回来了,就好。”
一束微光在顾北城的瞳眸上流淌而过,分不清是外面街店的灯光,亦或是他浅淡的眸色。那样的眸色,仿佛是纵深海底掉落下了一颗不知名的星辰,在沉浮间忽而闪出浸泡许久的光亮。他微微俯身,硬冷的侧脸靠在她如丝缎般的乌发上,他的嗓音带着磨砂质感的低哑,“琳,谢谢你。”
谢谢你,等我。
月亮渐盈的夜晚,窗外疏影摇曳。此时万家灯火依次亮起,而他们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其中的一盏,温柔了清浅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