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了甚是欢喜，毕竟，我的年龄摆在那里，我没有他们高深的资历，也从未上过战场，作为家父的子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让他们振奋起来，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们紧握着自己最拿手的兵器，坚守在那道防线的后面，只要有人冲破了防线，我们会立马扑上去，赐予他长眠，说到底，还是在自相残杀，但身在局中，不得不做，人，善恶可以不分，但自己的对立面必须要清楚，一旦某一天，自己触碰到了对立面的禁戒，那么，只能是咎由自取，后果还是自己承担。
就这样，我们堵上了自己的性命，死守了整整一天，留下的人自然是不多，毕竟就四十几个人，想要撑起一个防线，远远不够，一天之后，家父率领大军冲出防线，再次与塞外本部交锋，我因为太过劳累，便去了茯苓园休养，一直到尘埃即将落定，我才从园中缓缓地走出来。
在战场上，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塞外人的这种情谊，当时，塞外本部正在准备下一次冲杀，整个战役暂时因为天灾而停了下来，周围有几个将士就在谈论自己的身世，从他们身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畏惧。
“哎，一会，不管你我碰到的是何人，都不许手下留情。”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听一个中原人的话，手足相残呢？”
“别想太多，我们只是不甘心让塞外继续这样分割下去罢了，你们也都看到了，没有个真正的主事，塞外根本撑不到未来，我们不能做什么，而且，我们也不能公然和自己人对抗，只能借助别人的手，来更换掉这套古老的规章制度，如此，塞外才能长久地存在下去。”
“殿下他们什么时候杀过来？”
“他们不会来了。”
“是谁在说这样丧气的话？”
接着就是一阵躁动，甚至，有人还建议撤退，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家父的兵何时才能援助到他们，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这样想，而且，周边有很多人扛不住本部的进攻，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没了气息，他们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坚定。
可实际上，他们的心里充斥着绝望，那副在期待中慢慢陷入沉睡的面庞，我至今都还记得，这当然也不能怪家父软弱，终究是时代所需，自以为能保住名声，延续大稽的残命，他其实也是想逆天改命，但可惜的是，在这一路上，他犯下了很多禁忌，也走错了很多步棋。
就比如，他始终也没有料到我会出来和他公然对抗，我不能说自己的方法就一定对，但我至少可以保证，这一路上，百姓们多少会少一点伤痛，陈陌屠杀了中原很多百姓，这已经成为了事实，就算是大父还在世，也无法改变这一切，我能做的，就是让还在水火当中受难的百姓逃脱困境，重新步入他们生活的正轨。
如此，我所期望的世道才能逐步延伸，以至于，最后让整个天下都知道，那种世道该是多么美好。
我和他们只在防线上死守了一天，这一天，生死共存，听说，在防线附近还有一户没有撤走的人家，那户人家在大战期间增添了一个胖娃娃，也正是在战火纷飞，到处充满屠戮的时候，新生出现了，倒成了一种别样的景致，他该是见证新塞外建立的不二人选。
虽然在战争中降临塞外，但他却完全不会知情，随着他长大，长辈们也不会告诉他塞外经历过一场蜕变的残酷，终究，他还是一个孩子，那时，战争什么的，都成了陈年往事，也就没有传递下去的必要了，经历过那一战的塞外人，都会选择把这一切都封存起来，伴着自己老去的身影，一点一滴的散去，那是他们对塞外最后的保护。
经历过失望之后，他们也就成了自己手中安插在家父身边的将士，其中有一个人，便是崇道上人，所以，战后，玉娇才会那般慌张的跑到我身边去问上人的情况，当然，我自是不能和上人平起平坐，毕竟，他是长辈，而且，还一直忠心于塞外，并无半点贪念，更何况，他还是玉娇的养父，我是不敢造次，在某些时候，上人比家父更像一位亲人。
每次找他去讨教一些世间常理的时候，他总会一五一十的讲给我听，而不是像家父那般一味地责骂我，逼着我去认同他所认为的大道，好在，我从他的压迫之下学会了忍耐，所以，我才能有能力纠正他所犯下的过错。
想到这，不由得四处摸索起了酒壶，不巧，并没有带在身上，这时，我才发现那女孩又睡去了，想来也是，自己思绪飘了这么久，迟迟没有飞回来陪她多闲聊一会，许是耐不住孤独，便睡了吧，怪我。
望着她沉睡的身姿，心中不禁增添了一丝温暖，好久没有人能贴在自己的身上熟睡了。
由于那女孩抱的太紧，我一时间挣脱不开，所以，就只能在这一直坐下去了，直到她睡醒为止，其实也无妨，毕竟，自己也是很久没有单独在一个地方冥想过了，不如就趁此机会，规划一下幽州战事的两种局面，苏清恐怕还没到刑女堂，如果是刑女堂肯派兵相助，那么，整个战局多少会发生一些变动。
黑骑军一直在向西攻打，若是幽州没有守住，那么他们就会发现塞外在屯兵的情况，请示陈陌后，以他的秉性，不会不在意的，甚至，还有可能在我们出兵之前，就提前派出军队，把塞外包围起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是他目前的状态。
被杀戮侵蚀之后，他就越发舍不得自己的那双月牙刺，每次都要找很多人来试刀，一直到他认为自己的武艺得到了精进，这才肯罢休，见到清雪之后，更是如此，一方面是练习武艺，另一方面，是为了能夺取清雪的芳心，让她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可以保护她，就这样，陈陌残害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思量之际，我察觉到背后有一阵凉风出现，正想要回头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