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陈陌现在都是注定会被写进史册的人,不管他之前有多么热爱那个朝廷,也不管他现在屠戮了多少百姓,他所有的一切,都将会记录在笔墨当中,功过是非,只能是由后人去判断,我无法判断,也不能判断,毕竟,因为他而引发的所有影响都还在继续,并没有停止。
我不能就这样断定他就是一个怎样怎样的人,后稽只是在隐秘之处观望着他罢了,若是他失信于天下百姓,后稽大可长驱直入,若是得到了一部分民心,那后稽就不能动,也不会动,现在,陈陌也缓和了些,据探子的信报,回归京城的百姓不愁吃穿。
百姓们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黑骑军的将士亲自打理,田也是军队在耕种,只是人数可能少了些,有时候还需要百姓的协助,边境在战争,也调不出那么多人,经过碎镜大师的指点,陈陌大概知道了后稽的存在,还了解到了具体的位置,所以,我要做好全面的部署才是。
陈陌阴暗的心理变化其实不只是后来的清雪所致,在她之前,最主要的还是陈赓的生死未卜,那是他在失去亲人之后唯一的陪伴,早在大父继位伊始,便派人追杀陈陌一家,事发突然,陈陌来不及招呼一家老小踏上流亡之路,便急忙回家和二老亲近了几刻,二老更是双泪纵横。
临走之前,陈陌依依不舍,一家老小都在门内目送着他远去,没想到,一门之隔,竟成了阴阳分离,陈家上下数十口人命就这样被朝廷夺走了性命,弥留之际,家人还挪到门口,挡住官军的去路,其中有一个官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手起刀落,解决了那个人,并把尸体揣到一边,光明正大地走出门外。
末位的那位官军直接把自己的长枪别在了陈家大院的门锁上,以示军威不可触碰,同时,也是在告诉同乡邑的百姓,陈家触犯了法令,胆敢有人为他求情,将与之同罪,这是朝廷再预防诸如此类的事情重复发生,毕竟,陈陌一个人就能让朝廷达到近乎覆灭的状态。
大父可不像刚上来就被一个不入流的毛头小子给逼迫的退了位,自己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就受人胁迫乱改政令,自己可不要像先王那样困在了被动局面,要想主动,就必须狠下心来,杜绝后患,因此,陈家人就算是无罪,也要因陈陌的罪行而付出代价。
后来,大父又想了想,但是屠戮了他的家人,怕是还远远不够,所以,又派人找到了陈家的祖坟,硬是刨的干干净净,一粒灰都不曾留下,一直到陈陌率领黑骑军打到自己家乡的时候,才知道自家祖坟被刨,又是自责,又是悔恨,再加上陈赓的失踪,他的潜力也就发挥到了极致。
关于陈赓的失踪,陈陌也曾派人去四处打探过,但是,这战乱一开始,百姓们都慌了,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唯有逃命,被黑骑军抓住的百姓并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有的百姓骨头倒是硬得很,他假装知道,但就是不告诉士兵,直到陈陌出面,一剑过去刺穿了那个百姓的身体。
他也曾目睹过黑骑军欺压百姓,当时,他怒火未消,只是对着那个兵说,别太过分,短短四个字,足以看出陈陌的不理智行为,恩仇面前,也抵不过百姓的命重要,但在大义面前,他却又是理智的,曾经,他为了一城的百姓而迅速阻绝大稽的军队介入城池。
或许,这在别人眼中是战术,但,到底是此是彼,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至少,在阻拦成功后,陈陌也没有率军介入城池稍作休整,而是径直北上,奔着京城而去,他也顾念将士劳苦,曾把大军调至深山野林之类的隐蔽之处,为了不让大稽的军队发现造成奇袭,他只身一人前往别处安置食具,为将士们打猎,烤肉,酩酊大醉。
原是一介文雅之士,精通治世理念,还设想出了自己的观念,却因为武艺高强而经手暗杀之事,后与朝廷反目,说起来,这罪魁祸首到底是和朝廷脱不了干系,没有朝廷,陈陌或许也不过是一个敢于直言进谏却多次遭遇碰壁还能为王上分忧的肱骨之臣了,只是可惜了,朝廷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个原本一身炽热之心的才子。
一个人的处境将决定他未来的路究竟是何模样,陈赓在被任命为暗杀组织当中的一员之时,今天的结果就已经在路上等着他了,这在禅宗界被称为因果相应,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有因必有果,虽然朝廷没有看出来,但总会有后世的人明白,当年的殷国主陈陌是先朝大稽朝廷一手塑造而成的。
就像陈赓一样,他变成那样,甚至是不念父子情谊,把陈陌关押在大牢,也是受了陈陌和朝廷的共同影响,朝廷给了他第一次打击,挫伤了他的心灵,而陈陌带给他的伤害,则是毁灭性的,两次力度不同的打击让陈赓失去理智,以至于,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扣押,虽说是义父。
琅琊台一战过后,陈赓侥幸被黑骑军将士遮盖住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严密,在被城内的暗卫袭击之时,陈赓被飞来的碎石砸晕,看之后的这般情景,想必是很多将士为了保护陈赓而用身体为他遮挡,后来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完全盖住了陈赓,以至于,在他苏醒之时,还不能推开那些残躯。
醒来后又被压了一日左右,陈赓恢复了气力,把死尸推开,这才看到了只死无伤的血色景象,一时间控制不住,眼泪早已从双颊流过空气,划出了晶莹的姿色,他拖着恍惚的身躯,上了哨岗,这才看到了远处的黑骑大军,又苦笑一声,自己轻叹道终究还是被抛弃了。
事实上陈陌是找过陈赓的,但苦于死尸太多,根本就看不过来,况且,陈陌已经加速攻打,为陈赓报仇了,只是,陈赓却不知道这一切,在他眼中,那时的自己就已经成为了义父的弃子,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弃子,两人的隔阂也就从这时候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