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美人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眉目含笑、顾盼生辉的模样更胜今日朗月清风,二人相对而立,自成一道极美的风景。
“容在下冒昧,甄姑娘怎么今夜有空出来?”
甄懿自然不会将自己所见所闻说出来,可也不愿欺他,只道:“今夜清风明月更甚这明都城中广厦万间,遇见孟公子自是有缘,不知可否请公子小酌一番?”
“自然,在下不胜荣幸。”
二人攀上屋顶,一壶清酒,一盏夜灯,酣畅淋漓。
甄懿轻沏一小杯凉酒,敬道:“今夜一杯红尘笑,无人再问是与非。孟公子,瑄仪敬你。”
甄懿一饮而尽。
孟厉也紧随其后,“久闻甄懿姑娘为人肆意逍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甄懿喝得舒畅,笑脸浮上微红,像是久酿的醇香,让人心动。“人生在世,家训族规,七十二条勒令,八十一条戒律,既然做不到无羁无绊,若是还不活得肆意些,可不是要硬生生憋屈死?”
“所言极是,甄姑娘的心性,在下佩服。”孟厉又酌上一杯,一饮而尽。
这红尘笑一喝,满嘴甘冽清爽,又带着飘飘然的酒香醇厚,只怕是闻闻便能醉人了。
甄懿掂量起手中的酒杯,漂亮的眸子里勾出酒酿的清新,降去了一身的窝火。
“孟公子,说来你我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不知是为何愿意同我在这别人家的屋顶,喝得天昏地暗?”甄懿偏着头问,笑意訚訚。
孟厉闻言又是一笑,眉目清浅:“如姑娘所言,人生在世总是有些不得不说的烦恼,向身边之人倾吐,左不过是多了个一起担忧之人,倒不如不说为好;若是向那些擦肩而过的点头之交说说,反倒是给自己找了痛快。”
甄懿挑挑眉:“看孟公子好像颇有心事的样子,怎么,是这功课未就还是意中人不遂啊?”
孟厉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只是这笑意始终不达眼底。“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于我太过缥缈,至于这官学里的功课,倒也不成心事。”
甄懿抿了抿唇,将嘴边的酒香悉数收了去,“孟公子已过弱冠之年,这儿女情长怎么就于你缥缈了?不过是未曾碰见那个人罢了。”
孟厉星眸微眯,嘴角擒上笑意:“说起来,在下也是有一疑问,甚是好奇,想着甄姑娘是否可以解答。”
甄懿大方地拍了拍孟厉,“你尽管说便是,过了今晚,咱们也算是酒杯之交了。”
孟厉明亮的眸子一晃,带着促狭的意味问道:“你和三殿下,是什么关系?”
甄懿突然听到慕容衔,原本被酒糊弄得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一脸茫然地看着孟厉。
“什么?慕容衔?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甄懿讪讪地摆手。
孟厉似乎对这答案颇有微言,脸上的精彩愈发显露,一脸饶有兴致地说道:“慕容衔?整个北辰敢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甄懿叫得如此自然顺口,显然平时没少这么叫他,就连今日在校场,孟厉都清楚地听见了甄懿对慕容衔的叫法,他也是愣了些许。
没有慕容衔的准许,整个北辰有哪个人敢真的这么叫他?
谁人不知,他慕容衔成为北辰太子的可能?
甄懿被问得哑口不言,被孟厉这样一点她倒是心虚了起来。她的的确确没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无论是在有旁人还是就他们二人的情况下,她对慕容衔的称呼,一直都有连名带姓地叫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开始习惯这么叫他的,也不知道,他竟然默许了她这么叫,全然不计较。
想到此处,甄懿心下变得无比复杂,有着小窃喜、小得意,更有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甄姑娘,今日在校场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三殿下对你,算是极为特别的一位了。”
“特别?怎么个特别法?是他一直对我冷冰冰像块老寒铁一般的那样,还是一脸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不顺着台阶下?”甄懿一脸浮夸的模样,对着孟厉龇牙咧嘴,边说边模仿慕容衔的神态表情。
孟厉被甄懿逗笑,放下手中的杯盏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甄姑娘是身在此山中的缘故,不过你对三殿下的描述倒很是贴切,看来对他很是了解。”
甄懿面目狰狞,矢口否认道:“别别别,我可真不想了解这个北辰三皇子,地位崇高,身份尊贵,高攀不起。”
甄懿想到先前慕容衔那不由分说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模人样的登徒子,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品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孟厉又是一笑,甄懿嘴上尽是恭维他的话,面上却是控制不住的嫌弃。“我堂堂北辰的三皇子被说的一文不值,不知陛下若是听得去了该作何反应。”
“我可没说慕容衔有什么不好之处,他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总能够会有人见着的,至于陛下么……”提到慕容洵,甄懿一脸尊敬赞扬道:“陛下行事英明果断,又不输仁心,谋略之策远胜他人,是我见过第二个拥有大智慧的人。”
“第二个?那第一个是何人?”
“第一位自然是我家公输先生,淡泊名利,图个逍遥自在,什么权数名利,统统入不了他的眼。若不是陛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公输先生才不会踏入尘世。”提起公输渊,甄懿满眼的自豪钦佩。
月色渐息,天也渐渐地从远处露出鱼肚白来,向这边扩散开。
“天色快亮了。”甄懿坐在屋顶上远眺一会儿,迷茫诱人的夜色不再,即将破晓的天空要绽放出亮色。
甄懿起身拍了拍裙摆,坐了良久,原本洁白的披风沾上了瓦片的泥泞,对着孟厉大气作揖:“孟公子,以后我们便是半个朋友了,日后有什么大病小病或者没病都可以来学士府、太医院寻我,甄懿随时恭候。”
说罢,甄懿头也不回地转身跳下屋顶。
甄懿远去的背影潇洒而不受拘束,孟厉无奈地摇摇头,很久未见到这般洒脱不羁的性情中人了,这个甄懿,还真是与明都城的名门闺秀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