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淇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从兜里摸出两根软中华，递给徐铉一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徐铉却看出了那藏匿于皮囊之下，深重的疲意。
他点燃烟，继而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层层缭绕的烟雾中，他的目光深邃而渺远，仿佛穿透时光，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徐铉怀里抱着一大束芬芳浓郁的玫瑰花，笑容灿烂得有些黯淡，他把玫瑰花塞到韩江淇怀里，说道：“淇哥，你去表白吧，我……我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六年了……”韩江淇倏尔转向徐铉，声音嘶哑，喃喃道，“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别的喜欢的人’是谁，你明明……算了，从始至终，该对你说声谢谢的是我。”
徐铉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徐铉，”韩江淇看着他的眼睛，眼角终于勾起一丝笑意，“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遇到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最好现在就出现。”
“现在跟我在一起的不是你吗，”徐铉戏谑道，“我可没有朝熟人下手的习惯啊。”
“靠！”韩江淇绷不住了，“你这人……”
“江淇，”叶馨薇回来了，眉头紧蹙着，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与焦虑，“奶奶突然晕倒了，怎么办……”
“什么？”韩江淇听到这个消息蓦然一惊，“怎么回事，她现在在哪？”
“市中心医院，”叶馨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爸爸和妈妈现在都在那了，我们要不要……”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江淇拉住了手：“那我们现在就走！”多年来的情谊已经不需要虚假的客套，韩江淇回过头，刚想跟徐铉说些什么，就只见徐铉对他们点了点头，开口道：“去吧，路上小心，替我向叔叔阿姨问个好。”
“嗯，”韩江淇向出口处大步迈去，忽然，他回过身，深深地望了徐铉一眼，嘱咐了一句：“你也注意身体，别玩得太晚，回头我们再聚。”
徐铉无声地向他挥了挥手。他静静地目送着韩江淇和叶馨薇离开，回过身，猛然对上了黄毛凄凄惨惨戚戚的目光：“徐总，你好狠啊，抛下我一个人在那不管不顾，我好生空虚寂寞冷啊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真德行，”徐铉扫了一眼周围的俊男靓女，朝黄毛道，“我看你是温香软玉在怀，吃饱喝足后才想起的我。”
“哎不是，哪能啊，太不科学了，没有的事！”黄毛无奈的一摊手，露出哀怨的目光，“那美女太奔放了，一上来就……贴着我，我hold不住，hold不住，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冷艳点的……”
“得了吧，”徐铉也不看他，“花多少钱了？”
“三千，嗨！徐总你这人真是……”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人群一阵骚动，音乐声笑闹声戛然而止，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
“怎么了？”黄毛向后看去，一脸茫然地问。
人群向两边自动开出一条道，穿着暴露的小姐们纷纷捂住自己的胸，只见一群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察从各个出入口涌了进来，个个表情镀了冰似的严肃。为首的那位亮出自己的警察证，语气生冷地说道：“我是苑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顾森然，所有人听着，不许动，不许交头接耳！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但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都有作案嫌疑，最好尽力配合警方调查。刑侦队听令，立刻封锁现场，除法医、痕检外其他人一律不可靠近尸体，视侦开始调取酒吧以及附近各个路口的监控，二组负责搜查，任何可疑人物可疑物品都不要放过，听明白了吗，开始行动！”
“是！”
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浪潮一般汹涌席卷而来，有恐慌地，有怀疑的，有惊惧的，有拔腿想跑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甚至有人心理素质极强，举起了手机就想拍照上传朋友圈。
“是死人了吗？刚才他说什么，尸体？！”
“卧槽来这么多警察，闪瞎了我的24k纯金眼，喂！”
“怎么回事啊，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吧，哪儿死人了？”
“就是啊哪来的尸体，我们也没听到动静啊，有人故意的吧，谁报的警，是不是有病？”
“好害怕，嘤嘤嘤，老公抱紧我！”
“诅咒……”
“闭嘴！”顾森然锋利的目光有如实质般狠狠地向四周扫视一圈，酒吧里面的所有人因为他这惊雷般的一吼噤若寒蝉，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眼底发散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戾气，一字一顿道：“最，好，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他话音刚落，二组的人集体掏出了配枪。
“嘶……”众人倒吸一口清凉气。
“队长，”旁边一个刑侦人员过来把手机递给了顾森然，“您的电话。”
“嗯？”顾森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面带疑惑地划开了接听，“喂，陈局，我在执行任务……”
“小森啊，”听筒那边传来陈局沙哑的声音，“你现在是在‘月满西楼’？”
“是，怎么了？”顾森然接过手下递来的死者资料，边走边道，“我刚到的。”
“留心一个人，”电话那边陈局的声音明显地顿了顿，说道，“徐铉。”
“徐铉是谁？”顾森然脱口而出。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吧台边上的两人。
徐铉：“……”
黄毛内心咆哮：“卧槽，我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过！”
只见顾森然那榆木脑袋又傻不拉几地问了一句：“他是嫌疑人吗？”
陈局沉默了两秒，然后毅然决然地挂断了电话：“那个没事，你安心办案吧。”
随着“嘟嘟嘟”的忙音响起，顾森然：“？”
黄毛：“？”
徐铉：“……？？！！！”
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咳咳，”徐铉迎着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然后转向顾森然一脸波澜不惊地道，“顾警官您好，我就是徐铉，是这场生日会的主办人，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问我，还有，我并不是嫌疑人……”
他面不改色地接受着顾森然狐疑的注视，镇定道：“我愿意配合警方接受调查，如果您硬要怀疑我也没办法，但是在此之前，您能不能，先告诉我们死者是谁？我们这里，好像并没有丢人。”
顾森然还没开口，就只见一个小警察面色微红地跑了过来，对他说道：“顾队，那个，洛队来了。”
“嗯哼，”顾森然挑起半边眉，“她今天不请假相亲去了么？”
“那个……呃，”小警察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用词，“在看现场呢。”
“什么？！”顾森然差点破音，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盯着同样表情复杂的小警察，几乎是难以启齿道，“那不男厕所么？”
“是啊，小警察伸手扶额，似乎是很不忍回忆，“但她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冲进去了，我们没拦得住……”
顾森然一头黑线：“走，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死者唐胜，男，27周岁，苑城师范大学毕业，是一家私营企业的广告策划。尸体额角有明显撞击痕迹，但仅此一次外伤，且不是致命伤，眼皮、嘴唇呈青黑色，初步判定为酒精中毒，不排除他人下毒可能，除此之外，据目击者证实，这里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死亡时间为9：30分。”
“嗯，大致情况我知道了。第一时间确认身份我能理解，但死亡时间掐算得这么精准是怎么回事，有人目睹了死亡过程吗？”洛锦汐一袭白色长裙，站在大敞的男卫生间一号门前，手轻轻地搭在裙边上。她的手腕雪白，映衬得腕上绑着的红绳格外鲜艳醒目。卫生间里不论是氨气还是消毒水的气味都格外的不好闻，旁边一个女实习警忍得脸色发青，差点没当场呕出来。她舌头打着颤，盯着被教育的风险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面色如常的女上司，可怜巴巴道：“那个，那个洛队……咱们能出去说吗，我，我大概是要窒息了。”
“嗯，怎么了？”洛锦汐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发现其他几个技术人员都是一水的痛苦神色，疑惑道，“很臭吗？”
“臭啊！”其他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哦，”洛锦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今天鼻子堵住了，闻不出味儿。”
“呕——”众人隐秘地翻了个大白眼，各自逃也似的钻出了卫生间。
洛锦汐走在最后面，眼皮不住地跳，按都按不住。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刚抬头，就听见外面打招呼的声音：“顾队好！”“顾队！”
顾森然面色沉沉地大步迈进男厕所，一抬眼，正好看见了一身相亲打扮准备出来的洛锦汐，脸顿时黑了八个度。
“你干什么呢？”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不是，洛锦汐，”顾森然一脸“丢死个人了”的表情看着她，“尸体早就被法医装走运回市局了，DNA痕检也已经提取完毕了，这里连粒渣都没有，你还那么痴痴地待在男厕所干什么，等人魂飘回来过来找你吗？”
不等洛锦汐回怼，顾森然就指着她的黑色镶钻高跟鞋大声嚷嚷：“你看看，你看看！居然连鞋子都不换，这像什么话，像什么话？你赶紧回去嫁人生孩子得了，还留在市局干什么？别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说着就把洛锦汐往外推。
洛锦汐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力推的差点踉跄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狠狠踩了顾森然一脚：“我们人民利益的捍卫者不需要换鞋，案子还没结呢，还有脸换鞋？”
“错了错了错了，大哥，你是大哥！”威武不能屈的顾队终于向“恨天高”恶势力低头，“痛痛痛痛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