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琉璃没说什么,抱拳领命便退到一边了。
君孤羽来到冶铁池边,从自己的虚界中取出一块铁。这块铁却也奇特。旁的铁要么乌黑发亮,要么阴冷至极,这块铁却幽幽地透着绿光。君孤羽看也没看,只将它丢进火炉里,熔开。远处的琉璃看着君孤羽的动作,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什么也没做,只静坐在一旁。
君孤羽很快就忙好了一切。但没停,只见她满脸凝重地将手缓缓探进忘川河水中,小心翼翼地牵引着一个光圈上来。琉璃一惊,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能在忘川河水上游待这么多年还没有流到下游洗罪池的人,要么是杀戮太多,要么就是十恶不赦。她透过那个光圈看到是个女子,似乎在沉睡,全身都是枷锁,可见当年锁住她的灵魂有多么不易。可这么一个安全系数快低得成为负数的人,大人居然就这么把她提了出来!莫不是她们认得?
君孤羽很快将那光圈缓缓打入剑中,剑身闪出一道极为刺眼的光芒,琉璃知道,是那灵魂不愿。可君孤羽很快似是安抚地低声呢喃了几句,那剑的光芒才渐次散去,归于沉寂。
“大人,你太冒险了!那女子是谁尚不可知,贸然将她提作剑灵,一着不慎就会被反噬啊!”君孤羽刚拿起剑,琉璃就满眼焦灼地冲上前,也顾不得行礼,直接责问道。君孤羽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剑:“反噬么?”琉璃更急了:“我知道您想把这剑留给主子,但这灵魂明显是有意识且能力卓群的,难保她不会因为被迫沦为剑灵而找您算账!您又该怎么办!”“不会的,”君孤羽却是难得地轻笑一声,“她永远不会的。”琉璃有些愣怔。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大人十分陌生。她们分开了近千年,她也不明白这千年来大人经历了什么,但千年之前,她从未见过大人露出这般无奈悲凉的笑容。
“好了,你也不用再说什么了。走罢!剑已炼就,徒留无益。”君孤羽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递给琉璃:“你且拿着。按照这上面的去教那人。我去闭关了,记得,二十日之后带她去幽境!”琉璃一咬牙,单膝跪下:“是!”两人毫无留恋地往下游走去了。
等子书羽炼好一批丹药时,才发觉身旁早已无人。“琉璃?”“主子找我何事?”突然出现在子书羽面前的琉璃面无表情,甚至隐隐透露出一种绝望。子书羽心中疑惑,但也觉得不好多问,只好试探性地问着:“那位大人呢?”琉璃面色似乎更冷了,却不作答,反问道:“主子,您想更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吗?”子书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什么意思?”琉璃手一挥,子书羽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结界,仿佛是深渊,又仿佛是修罗场,还未进去,子书羽就清楚地听见无数的哀鸣,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潜意识中似有危险,子书羽身子一闪,却看见琉璃来不及收回的一只手——琉璃竟要将她推下去!子书羽也顾不得形象,直接弯下腰从琉璃腿边一个翻滚滚到了另一边,却不承想琉璃手一勾,四周灵气顿时涌动,推着子书羽到了琉璃面前,琉璃反手一推,还是将子书羽推了下去,同时还丢了两样东西。随后好整以暇地缓慢关上幽境的入口,以便自己的话能让子书羽完整地听到:“这里面是幽境,有机缘也有危险,机缘很少也很小,而危险随处都是。你拿到的那把剑是极品,属下已经替主子完成了契约,里面有个危险的灵魂随时会对你进行反噬。而那小册子里的东西是主子你这些日子必须学会的东西,也是你在幽境中活命的本钱。九十日后我自来迎接主子,无论是死是活。”话音刚落,幽境的入口也恰好关闭,子书羽仍在下坠的过程中,眼神中的光采渐渐失去,开始被绝望代替,她努力地伸手想抓住琉璃所说的剑与小册子,却怎么也抓不住。绝望地闭上眼,子书羽任由自己往下坠去。
奈何桥旁,琉璃看着指腹铜绿灵戒周围一缕蓝色幽光,眼中冷意愈发骇人。百米开外的地官似乎也察觉到这抹冷意,迟迟不敢上前。琉璃突然开口问道:“何事?”地官迟疑了许久才开口:“十殿请尊者您过去。”“典司?他找我何事?”琉璃转过身冷冷地看向这名地官。地官被她盯得很是不自在,却又不敢动,只好继续喏喏说道:“十殿说大人留下许多东西,地府不能收着,着您保管。”琉璃冷笑一声:“以后你便可叫他大人了。千年来为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大人’办事,地府中很多人都不服吧?叫典司也称为十殿,你们心中是早就有主了?”地官大惊,直接吓得跪下:“下官不敢,大人纵使千年未归,地府诸人依旧念着大人风采,不敢有反心。而十殿是大人赐予典司上官的名称,我等早已习惯才一直如此称呼。千年来地府官员从未更换,如何又有素未谋面一说,还请执事息怒。”琉璃冷哼一声,这番仔细观察,才看出眼前之人确实有些眼熟。“深渊中那些恶兽都待得不耐烦了吧,让他们全部去幽境,不得将幽境里任何事物放出,懂?”琉璃说完也不等那地官应答,转身朝十殿走去。那地官战战兢兢地站起,急忙往深渊方向跑去。
深渊。
子书羽咳了几声缓缓坐起。往周围看去。四周极暗,也许是琉璃有意,附近什么也没。子书羽拿手撑着想站起,却不想手直接往下陷,她低头一看,像是一个巨大的妖兽尸身。子书羽干脆顺着这妖兽尸身滑了下去,很快就到了地面上。仰头一看,竟有自身两倍高!也不知为何会殒命于此。子书羽弯腰向其致意后,转身去找那所谓的剑与小册子。
两样东西被一根绳子缠到一起,子书羽很快就找到了。小心翼翼地将小册子收好,又将绳子在自己右手臂上缠了好几圈将它缠好。拿起剑在手中掂量了会儿。剑入手时冰寒刺骨,但握了一会儿又显得有些温凉。黑暗中视线委实不清,子书羽只好用手在上面摸索。剑鞘十分简单,也十分平滑,似乎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而这剑身——“里面有个危险的灵魂随时会对你进行反噬”琉璃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子书羽决定不到关键时刻还是不拔出剑为好。虽然这有些自欺欺人,但她实在不想再被这剑坑害。
子书羽用剑在地上摸索着前行,向着更亮堂的地方走去。沿途也看见了几只魔兽一般的妖物。虽然心中纳闷魔界的东西怎么会在冥界出现,但看他们匆匆赶路的样子,子书羽也识趣地没有上前招惹。
小心地躲在一架巨大的白骨后,看那些魔兽来来往往。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几个首领一般的人物——样貌很奇特,十分像人,但身上的气息又明显是魔族的。等他们一开口,子书羽更是惊讶不已,他们说的竟是人族的语言!“帝君消失了四百多年了,当真会在这出现?”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问道。另一个看起来瘦弱些的回答着:“无论是不是,我们总要来这走一趟,帝君当初留下的东西,典司那老东西近来才愿意还归魔族。此行务必谨慎,你也不要总是这般莽撞,几次险些坏了帝君大事!”子书羽有些疑惑。魔界自从退出人界之后,就再没有帝君上任,这些魔物说的莫非是最后一任魔界帝君夜行天澜?可她不是早死了吗?竟然还活着,还出现在了这幽境当中?
多思无益,收起疑惑,看着那几个魔物逐渐走远,子书羽这才慢慢从白骨架后走出。光线已经越来越亮了,但周身的阴森之感也越来越浓。子书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剑,缓缓向前走去。走了还没几步,忽然听到一声嘶吼声从自己后方传来,子书羽毫不犹豫地一个侧身顺势向后翻滚躲到了一边,却见一个独角兽一般的怪物从那个白骨架中冲出。与一般独角兽不同的是,这只独角兽体型是一般的五倍而有余通神漆黑,体格惊人,速度也十分快。子书羽不及下一番闪避,就见那尖锐的触角直直地向自己冲来,她一咬牙,直接弯下腰往那怪物的腹下滚去,却见着那腹下一道圆圈,也不知是何意。子书羽心中一动,抽出剑就往那圆圈中心此去,那怪物吃痛大叫着,闪到了一遍,子书羽连忙爬滚着躲到一边,双手紧握剑柄,做好防御准备。却见那怪物不再来攻击她,反倒浑身抽搐着,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它努力将眼神投向子书羽,那眼神中竟充满了恳求,它的蹄勉强指向自己的心脏,又再次不甘心地发出一声怒吼。子书羽明白了它的意思,它竟是要她杀了它!
子书羽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剑刺进了它的心脏,那怪物身子抽动了下,终于不再动弹。子书羽抹了额头的冷汗,终于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却见这时,几只怪模怪样的猴子冲了上来,对着那怪物的尸身就是一顿乱啃。子书羽惊奇地发现,随着它们吃进去的肉越多,它们周身的气势越是骇人——这肉竟能增强实力!子书羽错愕地站了起来,却看见那几只猴子猛地转身看向她,眼睛是通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子书羽深吸一口气,握着剑缓缓后退,那些猴子似在狰狞地怪笑,发出一阵一阵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猛地冲向了子书羽,子书羽躲避不及,连忙挥手挡开这些怪物的攻击,却不想那锋利的爪子直接将她衣袖抓破,雪白的手臂上,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子书羽强忍着痛感,挥剑将又要扑过来的一只怪物打开,那怪物也如之前那独角兽怪物一般,在地上抽搐一阵,只是这回无需子书羽动手,它便自己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子书羽一边慌忙地与其他怪物交手,一边惊讶于这剑的威力。
眼前的场景,令子书羽心中信心大增,她顺手一挥再次将手中的剑砍向身边的一只怪物,那怪物猝不及防地被劈到,倒在了地上,但抽搐了一阵竟又再次爬起来向子书羽攻击过来,眼中暴戾更甚。子书羽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再次被一只怪物抓伤,吃痛之下,竟将剑丢在了地上,当场,就有怪物想去抓这把剑,却又发出一声惨叫,不消一会儿,竟直接魂飞魄散。其他怪物大惊,怪叫几声匆匆逃离。子书羽咬紧牙关,爬着过去将剑握回手中,用剑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这才勉强爬起。她胡乱地将自己被丢进来之前炼制的丹药塞进嘴里,努力调动周身灵气。伤痕渐渐消去,只剩下浅浅的疤痕。丹药的药效已经到了尽头,若想痊愈,恐怕还得再炼制。
子书羽倏地想起那小册子,连忙拿出来看。这时候才惊讶发现原来只有十页,每一页却都有一个灵识标志。子书羽朝第一个灵识标志中注入灵力,一帧帧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原来是布阵。子书羽原先接触过一些,但看得出,这里面所传授的布阵方法完全不按常规来,但效果却最少要好上三倍!画面很快就没了,子书羽想再看一遍却发现灵识标志消失了。“原来,只能看一遍么。”子书羽望着头顶上方喃喃自语。
她完全摸不透琉璃的意思。琉璃将她一人留在这,说九十日后再来接她,可这没有太阳与月亮,九十日,又是多久?她现在不是自己的戒灵吗?为什么还要将她置于死地?又或者,单纯为了锻炼她?第一次,子书羽心中开始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