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到底是什么事?”最终还是急躁的子书澈问了出来。子书羽面色有些苍白:“阿爹阿娘说,他们会回来的,在我和琰儿十六岁生辰这年。”“可你们的生辰不是刚刚——”子书澈突然明白过来,眼眶瞬时红了:“难道……阿爹阿娘……”“够了!”子书枫厉声打断,“爹娘会好好活着的,我们也要好好活着!”
子书羽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翻开那本子。只见首页用小篆体写着“凤凰涅槃,帝星九耀。晋不为晋,言不为言。”子书琰有些发愣:“阿姐,这什么意思?”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着子书羽,但遗憾的是子书羽只是摇头不语。
第二页。“名讳羽,排二,字无心;兄枫,字子楚;长妹琰,排行三,字残雪;四弟轩,字子策;五妹澈,字无霜;六弟临,字子遥。”所有人,包括子书羽在内都有些惊愕。“这是……我们的表字?”子书临年纪最幼小,也并未想太多,只为自己才年堪十二就有表字而激动。但其他人却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所谓的“名讳羽”上。自神隐大陆人族有文字记载以来,非帝不得用“名讳”,就算在那个钟鸣鼎食的时代,父母亲长避讳也只能用“名避什么”,这是传统不能废。子书羽也十分诧异,但还是接着翻。
第三页。“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又什么意思?”子书轩是六人中最不爱读书的,看到这不免纳闷。但全场还是寂静无声,无人搭理他。
第四页。“羽儿,若你此时在翻这本残策,那说明我们真的不会回来了,而你也遇到麻烦。第二页是爹娘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此后家中大事枫儿主领,杂事交付琰儿。临儿安心读书,轩儿、澈儿保护好这个家!你只管出去!一路向东南,赴琅琊,那才是你的起点。三年内切莫回来!这本残册务必收好,莫要让他人拿到,也莫要在上面题任何字。切记切记!子书逸长孙烟绝笔。”
“二姐,爹娘真的不回来了吗?”纵然平日再怎么放肆,此刻子书澈还是红了眼眶。子书羽叹息着摸了摸仍是坐着的子书澈的头。子书枫早已拿过这所谓“残策”,翻了好几道。第五页空白,第六页空白,第七页空白……最终无奈地将“残策”放回桌上,问道:“羽儿,你怎么想?”子书羽淡淡说道:“当初爹娘说我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任何想法,任何行止目的。倘有一日不得已外露,就是我离家之日。若我不晓得前途如何,就翻看这本书。还说……还说他们,可能再也不回来了……”说到后头,子书羽仍是忍不住哽咽了。纵然梦中多次因此惊醒,纵然时时忆起那次“密谈”,子书羽依旧情难自已。
子书琰看了看子书枫,却见他摇了摇头。子书琰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阿姐,你且去。我们一直知道你比我们优秀很多,四年了你照顾我们很多,不就是三年吗?我们等得起,你且去!我们永远在后方等着你,等着你衣锦归乡,带我们畅游天启大好河山!”子书轩子书澈子书临也纷纷表志:“是啊二姐,这个家就交给我们吧!你值得更好的出路!”“二姐,我等着你出去后为我带长剑,带吴钩,带良驹,带战甲,实现我的将军梦!”“二姐,你先去代小弟看遍这大好河山,我们静候你回。”子书枫也擦拭好泪痕,笑道:“大哥虽然腿不行了,但还是能带好这个家的,你去不用顾忌我!”子书羽眼泪终于落下了,点点头,决绝道:“三年,三年后我必衣锦归乡,休说天启境内,整个神隐大陆,我都带你们踏遍!”众人都会心一笑。
天水历来是各朝边疆重地。纵然是前朝魔族当道,魔帝也一直未对天水有丝毫松懈,所以天水崇武。这里的人都热忱心宽,又没什么大家族,便一直鲜少有同族相忌之事。所以当初当子书暨近乎“夺位”之事传来之时,天水许多人都看不起子书暨,这也是子书府会迅速衰弱的原因。而这点良好风俗,在子书府大房中尤为明显。子书羽含泪点点头:“我明早便走。今晚我们再好好团聚!”“嗯!”
夜色很快降临。
已是子时一刻,小庭院中的众人都已入睡。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悄然出现在小庭院中。散出灵识,确定好了风向,确保不会吹到子书府。黑衣人拿出手中的火折子,用灵力点燃,毫不犹豫地丢到小庭院的柴堆上,熊熊大火瞬间燃起。黑衣人冷冷一笑,立刻使轻功逃走。庭院,迅速被大火笼罩。炕头上六人还睡得正熟,子书羽眉头微皱。好热!梦中她置身火海,一个素衫女子缓缓向她走来,笑得温柔:“羽儿,莫回头,走啊!我和你爹爹都看着你,你会成就一个不朽的时代!”子书羽仓惶上前:“娘亲!你到哪儿去了?带上我们六人可好?”但不等她靠近,一根燃着的横梁砸下,横在了她们之间。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火海中,子书羽大惊,猛然惊醒,却发现小屋已经烧起。子书羽快速推醒身边人:“都起来!走水了!”所有人都被吓醒。一睁眼坐起,却看到一片火海,连忙爬起。“二姐,怎么办?”子书轩拿着被子,想灭火却发现这火怎么也灭不了,心中更是惊慌。子书羽一咬牙,将子书澈推向子书枫:“子书轩子书澈带大哥,琰儿带临儿去子书府门口,老太爷今日寅时归家,你们在那等着,快走!”子书轩子书澈对子书羽完全放心,架着子书枫便往外冲,子书琰却牵着子书临有些犹豫:“阿姐,你怎么办?”子书羽调动灵力正在灭火,闻言一急:“莫要犹豫,快走!只有我有水系血脉,我来灭火,你们快走!”子书琰一咬牙,也牵着子书临冲了出去。阿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子书羽丢了好几个水球,但她修炼不久,这点灵力很快被火海吞噬。子书羽一急,这屋子看来是保不住了。子书羽连忙冲到储物柜前取出“残策”,又匆匆忙忙拿了一些爹娘的衣物,就往外冲。却不料门框也已烧起,一根横梁又砸下,子书羽突然头中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昏迷前却还喃喃着:“爹娘,孩儿无法完成你们的托付了。”
子书羽却并未直接倒下去,猛地睁开了双眼,清明的双眼较之往日还多了分冷漠。她随手接住横梁丢在了一边,缓步走回屋中,看着手中的东西翻找着,任由大火蔓延。但出奇的是,这些火却不往她身边烧。“这点灵火还真不够看的。”“子书羽”喃喃道。随即开始翻看手中的东西。等翻开了“残策”,她眼中却是一片愕然。竟然是天命书的“残策”,这东西不是早被烧没了吗?想不明白,“子书羽”看了看,一根白色玉簪,一瓶丹药,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这其间却有一件熟悉之物——一枚青铜戒指。面无表情地在粗糙的炕边将手指戳破,任鲜血滴在眼前的青铜戒指上,一道青色光影瞬间闪现在她面前。是个女子,穿着青色水杉裙,手中拿着一支玉笛,见到了“子书羽”立刻单膝跪地:“琉璃见过大人!”“子书羽”随意地抬抬手,将她招呼起,随手将手上的东西丢给她:“收好,放在角落即可,这些东西暂时用不了。”琉璃不疑有他,只听命行事。
“子书羽”站起身,看着窗外大火,叹息道:“竟还是逃不过吗?呵,一世比一世弱。”琉璃却在这时走上前:“大人,需要属下将这火扑灭吗?您现在很容易受伤。”“子书羽”摆摆手:“不必,你且去冥界找典司,让他为我准备好我原来的东西,我们在奈何桥头碰面。将这火吹大些,别让其他人进来。”“是!”
琉璃的身影很快不见,而火也确实大了。“子书羽”盘膝坐在地上,为自己诊脉。“竟是混沌血脉?这一世难得啊。”“子书羽”眉头微挑,难得灵脉未开,就让我替你开了吧。这么弱可没办法对付那群老东西。闭上眼“子书羽”调动全身灵力,直接冲击丹田,力道却把握得刚好,既没有对丹田造成任何伤害,还将灵力直直冲向丹田内一道看似虚无的锁链。“叮——”锁链应声而断,而灵力的吸收却并未停止,大量灵力疯狂地涌进“子书羽”体内。子书羽身下赫然出现一个金色阵法。阵法边缘是一个圆组成,这个圆由绿色,变为青色,蓝色,紫色,又变为金色。而圆也悄然分成两份。颜色继续急剧变着,赤色,橙色,黄色,绿色……满满地,直到金色圆圈在变成九段后满满散去,留下内层云纹。云纹却也如圆圈变化,直到分成两段,而颜色也变成金色才停止。“子书羽”呼出口气,额头发间已被汗水浸透。
“不错,从青衣一阶四级到了白袭二阶初级。混沌血脉果真是不假。”“子书羽”脸上终于是有了些笑意。
随手一挥,大火减弱不少。“子书羽”缓步走向院中,突然却失了踪迹。
而此时,子书府内西苑中。
“什么?你竟然去放火了!”子书瑶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黑衣人脸上的掩饰已经全部去除,正是白天跟在子书瑶身边的人。他眼中尽是欣喜,但依旧保持恭敬:“是!大小姐,已经处理好了。最无懈可击的方式便是走水,属下看了,除了子书羽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而子书羽并未走出院中一步,定然是葬身火海!现在整个茅屋都已烧为灰烬,子书羽绝无活命之机!”子书瑶怒极反笑:“好,好,好极!我竟不知道我身边出了个这么蠢的人。素兰!”一女子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小姐有事吩咐。”子书瑶指着黑衣人怒喝:“把他给我废了!我看从今以后谁敢擅自行事!”黑衣人大惊,连忙跪下请罪:“大小姐息怒!属下全心为大小姐着想,不知缘何惹怒大小姐,大小姐恕罪!”子书瑶笑了,却笑得有些狰狞,转身从墙上抽出素日佩剑,直直地刺过去:“想知道为什么?去下面给子书羽请罪后再去问阎王吧!”黑衣人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大小姐,这怎么办?需要属下处理吗?”素兰依旧面无表情。子书瑶深吸一口气:“我本打算将子书羽关起来,摸清她的最终资本,却被这个废物给毁了!素兰,你另外叫人来处理这儿,你随我去向家主请罪。在北苑划出一块地方,不用太大,够五个人住即可。再交代府中人,明日枫堂哥等人进府后,只要不让他们生病出事,什么活重,就给他们安排什么!月俸只要能让他们养活自己就成。任何人不得接济!”“是!”“还有,子书临在念书吧?”子书瑶又突然问道。素兰心里一惊,连孩子都不打算放过吗?子书瑶面无表情地看向素兰,连她的身边侍女都觉得她狠么?那瞒住那所谓的“神”该是没问题的吧?“你想办法给他们多送去蜡烛,时不时再送去一些书,但每本书三天之内必须拿回来。四书五经,法术秘籍一样不能少!”“是!”子书瑶转身面无表情地往书房走去。素兰心中颇为纳闷,但还是紧紧地跟着子书瑶。大小姐做事向来沉稳,莫不是不想让子书府虐待堂亲的事情外传?
子书瑶一路来到书房面前。书房中早已无人,但子书瑶仍旧直挺挺地跪下,吓得素兰也连忙跪下,侍候在子书瑶身边。子书瑶看着天上越来越亮的启明星,算算时间,寅时,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