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许神奇”这三个字,有那么一段乌龙事件的来历。清欢在此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叫错的。
哎,这么一想,她干的蠢事还真不少...
刚开始,她也只有在大交班医生查房,和他值班时偶尔见他两面。
第一次近距离和许钟奇接触,是在他指导规培同学给病人进行头部伤口缝合和上药,当时正巧那床病人是清欢的带教老师负责的床位之一,理所应当清欢也就时时留意那几床病人。
依稀记得,当时正是中午吃饭时间,清欢定的外卖来的迟,所以老师就先一步去吃饭,让她没事坐在病人床头前看着点输液。
ICU里的夜班太多,上的她整个人的生物钟都乱了,头脑有些昏昏沉沉,那时清欢才意识到护士这一行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她曾经听到过老师们计算夜班的数量,像ICU、急诊这些科室里资历不算太老的老师们一星期三夜班那实属家常便饭,有老师统计她们一年大约要上150多个夜班。就相当于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医院熬夜度过。
夜班催人老啊,刚入的小护士就像是青苹果,等熬了几年夜班稍微好点时,已经成了黄苹果,烂香蕉。她心里那叫个一阵惆怅啊!
清欢坐在椅子上,那时她还未矫正视力,平时也只有上课和上班时戴着眼镜。她向来不喜欢戴着这种东西,既难看又累赘。
那镜框架得她鼻梁发酸,耳朵上被口罩、镜架、护士帽边沿三重打压,终于不负众望的有些发肿。她索性把眼镜拿了下来。
清欢低着脑袋揉着耳根处缓解疼痛,那黑色白条纹的运动裤和一袭白色大褂的衣角突然映入眼帘。
ICU里的护士们都穿着红色或蓝色上下套装,除了她们这几个实习生,平时也只有医生会穿着白大褂在里面行动。
她抬头看了一眼,许钟奇和另外一个医生正准备给她看着的3床进行头部伤口缝合。她忙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要听候差遣的。
果不其然,那清润好听的声音就响起了,“那个同学,你去帮我买两个一次性医用橡胶手套好吗?”
“哦哦,好。”她好听的声音像清凉的春风一般,一下冲进她的耳蜗,直叫她大脑清醒了过来。
清欢只记得当时的许钟奇少年感很重,就连说话声音也比现在的要清脆许多。以至于她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是个实习医生,旁边那个医生是他的带教老师。直到...
直到他指导那个规培研究生时,她才知道鸾凤颠倒了。清欢当时有些惊讶,随后想了想,可能是那规培生长得着急了点,给许钟奇衬得年轻了?
“同学,过来把他的手按紧了。”那病人意识不清,昏迷清醒后一直躁动不安。清欢应了一声,便上前按住了那病人的手。
她站在他的对面,眼镜还未来得及戴上,他胸牌上的字有些模糊,大约叫“许什么奇”。她眯了眯眸子,聚了一下焦,“嗯?许神奇?”
噗,什么家人会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不是坑娃吗!清欢有些想笑,但是拼命的忍住了。这个时候笑,估计小命不保,有些庆幸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手法,不对,我师范一遍给你看。”“单纯间断打结是最为常用的缝合方法,每缝一针单独打结。垂直进针,垂直出针,进针边距和深度与出针一致,缝合深度>缝合边距。你看我是怎么打结的。”
他的手是标准的外科手术医生的手,戴上手套,修长匀称,做起这种专业性动作不要太养眼。他第一个结刻意放慢了速度,两步骤分解开来。
“要注意三点,知道是哪三点吗?”
“知道,①是第一个结和第二个结的方向必须相反,否则易打成假结而滑脱。
②是三点一线:打结过程中,两手用力应均匀,两手用力点应与结扎点在一条直线上。③是...”那规培生说完两点后迟迟答不上来第三点。
许钟奇自然也不是想为难他,迅速的又打了一个结,那手法太过流畅,清欢想要偷师学点的,才发现没练过光看是行不通的。“你来,”他把缝合针和止血递了过去。
补充道:“第三点是在打第二个结时,为防止第一个结松开,必要时可以让助手用无齿镊或血管钳将第一个结压住,待第二个结收拢时再将无齿镊或血管钳移去。”
“老师,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和你一样熟练啊?”
“你不用太着急,熟能生巧,平时没事多练练就好了。可以买块猪肉什么的回来切开了缝。”
“生猪肉啊?”
清欢原本低着的头,在听了这句话下意识的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许钟奇眨巴了两下。倒不是没听过这个方法,只是觉得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和他莫名不搭。
许钟奇倒是注意到了清欢的眼神,那眼里带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又有几分讶异。
“人肉都敢缝,还怕生猪肉啊?”说着话时,像是在回复那实习生的话,一贯清冷的眸子里却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清欢。
清欢:“......”
学医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要不改天她也去买块生猪肉回来练练肌肉注射。但是猪肉什么的也太重口味了吧。
嘤嘤嘤,猪猪也太可怜了吧。
现在想想,那是至今为止,那是她听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从那时起,那个叫许钟奇的人,在清欢单一的青春岁月里画上了一抹色彩。
后来缝合结束,老师让她去医生办公室叫一下刚刚缝合的许医生。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敲了敲医生办公室的门。上班的点,医生有些多,她又不好挨个座位找,问了离她最近的医生。
“老师,请问一下,许医生在吗?”
“哪个许医生啊?”那年轻医生倒是挺友好的。
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引起了世纪性的尴尬场面,“就是许神奇老师。”清欢的声音本就轻轻糯糯的,但是在过于安静的办公室还是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话音刚落,周围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应了那句话,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下一秒,突然爆发出阵阵笑声。
“哈哈哈,小姑娘,真是太有趣了,许神奇,你起的外号?”
那医生反应太夸张,清欢被吓得手足无措,她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叫错名字了。忙摇着头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
“钟奇啊,你别说,神奇这个名字还挺符合你的气质,噗,哈哈哈。”
清欢看着许钟奇走了过来,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原来是“许钟奇”,当事人就在场,她竟然在这造谣,完了完了。
她都希望她现在有隐形、遁地术、瞬移术,随便一个都好。
许钟奇记得口罩上面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像随时要哭出来一样,那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却有一丝无奈:“走吧。”
“啊?”清欢正等着挨骂呢,一时反应不过来要干什么?
“你老师不是让你叫我吗,过去吧。”说完便率先迈着长腿走开了。清欢跟在后面,依稀还能听到那几个医生调侃的声音,“你说钟奇的高冷形象,是不是要毁一旦了。”
清欢心里鄙夷到,怎么男的也这么长舌,还有完没完了。
事实证明,眼镜是个东西,她建议自己还是戴着的好。她盯着许钟奇的背影,始终不敢上前。
清欢思量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于情于理她都该道个歉。
下班后她在科室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那人出来,身上的白大褂还未脱下,人群中自然醒目。于是鼓起勇气走了去:“许医生您好。”
许是她换了便服,他有些认不出。“许医生,今天真的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没戴眼镜的时候没看清你胸牌。”清欢干脆牙一咬,心一横,一口气说完,说完之后又怂了。快速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了脑袋不敢看他的表情。
许钟奇看着面前的女孩,这才和中午那人对上号,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正脸,满满少女感的脸上有些局促。
他沉默了一会,终是有些无奈,“算了,名字而已。”
清欢心头大石终于落下,这才敢抬起头看他,“谢谢老师”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再次心肌梗塞了。
许钟奇微微弯下腰,用手指轻捏起胸前的胸牌,就着高度微微将胸牌朝向清欢的视线,“许钟奇,这下看清楚了?”那稍稍放低的声线撩得清欢有些心痒。
片刻失神后,清欢抬起头看了看那五官立体,皮肤细白的面孔。乖巧的点了点头,脸不用说已经红透了,许钟奇后来回想起来,那人有时真的像只兔子。
许钟奇站直了身子,“你不用太在意,是那几个人闲着没事干。”
清欢暗暗鄙视自己的不争气,动不动就脸红个啥劲。但对于他缓解自己尴尬和不计较这件事也充满了感激。顿时好感up,up,up!
“嗯,谢谢老师。”说完逃一般跑开了。
只留下许钟奇风中凌乱着,好笑的看着她开心得有些孩子气的背影。现在的小孩怎么都“雷厉风行”的,还是他太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