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撕破了夜幕的重帘,撒向凤隐国的皇城,将皇城上的那个栩栩如生的金凤凰塑像照耀的金光浮跃,好似下一秒就要振翅而起。
皇城脚下的昊天城内已经是一派热闹景象。庙街一带的店铺的木板门一个个被掀开,店铺的主人开始打理着店铺门口的空地,在店面门口将样例货物或昨日才得的新奇玩意摆出,以吸引顾客。店小二骂骂咧咧地清扫着昨日夜间不知何物在自家门口遗留的“五谷轮回”之物,又或是推赶着睡在自家门口的叫花子,他们是被叫花子群给赶出来无处可眠的人。
至于城东包子铺早已开店营业,笼罩一打开,热腾腾的白汽串着香味喷涌而出,引得来来往往的人流连驻足。就算是已经喝过早粥了,也会忍不住买一两个尝尝鲜。
包子铺摊主没想到今天的包子生意这么好,是以往的好几倍,咧着嘴在那里收钱,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一只脏兮兮的手,从人群中,从蒸笼的下方,悄悄伸向笼子里的那层白花花的包子。
那只手先是悄悄靠近目标,趁着没人注意,一把抓过两三个,转身就跑。
在那灰头灰脸偷包子的人推开身后拥挤的人群转身跑离时,包子铺小二在“孔方兄”的钱孔中瞄到了那个衣着褴褛的逃跑的小乞丐,正要大喊去追,却被包子铺的摊主拦住了。
那摊主对着临时工帮手小二叹息道:“唉,算啦,今天生意好,就当发个善心,不是到了一定难处,怎么会有姑娘家愿意行盗窃之事呢。”
小二听到摊主如此说道,有些意想不到,“什么,苟师傅,那竟是个姑娘?姑娘家就更不应该行偷窃之事了,不行,我得去教育她。”说完,就追了过去,留下苟师傅在身后无奈地空对着前方扬尘之迹,“这个王旦铁憨憨,早知道就不让他来帮忙了,一两个包子嘛,被偷了就被偷了,你一走,这么多人买我的包子我没法顾得来啊,这赔收比,不会算吗!扣你工资!”
王旦循着那小乞丐最后消失街道拐角跑去。他走进一个小巷,走了很久,却不见那小乞丐的身影,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刚刚经过了小巷内里的一条岔路口,心里刚大叫“不好”,就感觉一阵凉意向自己后脑勺袭来。
“砰”的一声,是他晕倒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季晓芙扔掉手中的木棍,拍拍手心里的灰,脸上暴戾之气已然散去,她蹲下去,搜了搜王旦的衣物,只搜到半吊钱。
“有没有搞错?就这么点,我前天乞讨得到的都有一吊钱了。”说完,正要离开,又折了回去,虚踢了那躺在地上的人一脚,吼道:“下次机灵点。”说完,就将手上的那半吊钱放了回去。
走出巷口时,她嘟囔了一句“真是失败”,不知是对着王旦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季晓芙一身乞丐装,拿着一个破瓷碗,躲在烈日桥头下的一个大树的阴凉下,看着街道的行人,由晨间的稀疏渐渐多了起来,她便将不久前托人写的哀悼文掏了出来,平铺展开,用那小瓷碗压住,然后就靠着后背那颗大树昏昏欲睡了过去,临睡前,还不忘撸起了袖子裤管,给来往行人展示自己高超化妆术画出伤痕疮疤。
日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洋洋洒下,闪的季晓芙晕晕乎乎的。在那晃眼的光晕中,她朦朦胧胧间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她在心里一惊,想大声呼喊那个女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看着那个女人渐行渐远,季晓芙心里一急就悠悠地跟了上去。恍惚间,远处传来一声“叮咚”的水滴声,如古佛木鱼信手闲敲,回声大化于这虚无空旷之中。
……
季晓芙跟着那个女人婀娜多姿的背影来到了一处,看到这熟悉的环境,她暗道:“这不是华庭家园的门口么?难道!”
果不其然,一个小孩,从远方飞奔而来,模样俨然是季晓芙面容的翻版,只不过是幼稚版的,脸上也多了神采飞扬、肆意倔强以及真正的天真无邪。看到那个小女孩不加掩饰的笑容,季晓芙突然有点怀念以往的时光。
季晓芙看到母亲走向五岁的自己,拿出了以往怎么都不肯买的棒棒糖,把小女孩带到华庭家园门口林荫处的拐角,蹲了下来,双手覆上五岁晓芙的白嫩嫩的脸颊,神色紧张,眼里全是不舍和不忍之色。
但母亲还是开口了,叮嘱晓芙在这里等自己,无论怎么都不要离开,如果离开了,也许就再也等不到自己了,并许下承诺自己一定会及时回来的诺言。
看着年幼晓芙懵懂的神情,季晓芙在一旁喃喃:“不,不要应答她,她是骗你的。”
然而,既定的事实如何改变?年幼的晓芙怎能听出母亲话语前后的矛盾之处?她只记住了一点,一直呆在华庭家园的附近,就可以等到母亲回来了。
临走前,母亲静静地凝望着自己,叹了一口气,突然再次强调了她一直以来都在晓芙跟前重复的话语——
不要忘记妈妈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的良苦用心,要时刻记住天下男人皆是负心薄命郎,最要不得的,便是将女子最宝贵的真心托付,免得到头来伤痕累累,满盘皆输。并握紧拳头愤然道,若是自己早点见识到查先生的作品,定能早早从中获得提点,不至于落到今天为家族逐出门楣的地步。
晓芙这次却不知怎么,没有再故意地和母亲抬杠说“可纪晓芙给女儿取名为‘不悔’啊”,而是嫩声嫩气地“嗯”了一声,母亲方才舒展式地笑了,嘴里说着“比我当年聪明”,起身离开。
母亲脚步凝滞似有千斤,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转身前是那样的艰难,转身后竟没有再回头看晓芙一眼。
晓芙永远记得,当时,自己痴痴地望着母亲那绰约多姿的背影,等着母亲像往时出门那般回头对自己做一个鬼脸,然而却没有等到。华庭家园孩子们活动时间的午间歌声从背后的草木绿叶的间隙传来,就像是诀别时的咏叹调,绵长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