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嚎啕。
仁厚的山林收下了我的悲伤——它知道我为什么哭泣。
哭过痛过之后,我暗自决定:我要亲自抚养这个孩子,让他在母爱的呵护下健康成长。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承受。我必须承受。
我给孩子取名叫林生。将来无论他姓陆还是姓孟甚至是姓石他一定要叫林生。我希望他能有山林的仁厚、山林的胸怀。长大后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仗义的男人。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有了小林生的陪伴我没觉得日子有什么枯燥的,每一天看着他的变化。我都会心生欢喜,婆婆更是爱不释手的几乎要天天抱在怀里。我必须要回去了,单位的假期已经是够长的了。但是孩子怎么往回抱呢?抱回去又该怎么办呢?婆婆让我先回去,让陆明赶紧想办法解决孩子的户口问题,她先留下来照顾林生;等我们把事情办好了之后,再来接她和孩子一同回去。
笨重的绿皮火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此时已是深秋的季节了,远山青黛中泛着簇簇金黄,这山林的秋色透着朴素厚重的美。我的心灵竟然在这瞬间被它净化了。我所有的烦恼和心事此时被我忘得干干净净:我开始思索今后的事情了。我先让陆明想办法在派出所找熟人给林生落上户口,可孩子是从哪里抱来的这个事情怎么说呢?我一路绞尽脑汁拖着疲惫的身体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进小区里,我抬头望向自家的窗户。窗帘没有拉开,心里在想家里没有女人就是不行,连窗帘都来不及拉就去上班了吗?小金果怎么样了?四个月没有见到妈妈了,她想妈妈会想到哭吗?我想回到家里收拾一下下午早点把她接回家,此时我也非常想见到我的女儿。打开门锁我习惯的顺手到鞋架上取拖鞋,发现我平时穿的那双拖鞋不见了,取代那双拖鞋位置的是一双红色的女式高跟鞋。这不是我的鞋,我从来不穿红色的高跟鞋。女人特有的敏感告诉我家里来了别的女人,肯定是那个姓黎的女人。我冷静地屏住呼吸,不顾刚刚满月的身体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悄悄打开卧室的门。陆明搂着一个女人还在酣然大睡呢,从她们赤裸的上半身可以想象他们下半身会是什么样子:透过半开的门缝我冷眼看着里面的情景,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冷笑。不是吗?就在我进入家门的那一刻,还在憧憬着一家四口今后的美好生活呢,还在暗暗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我的一双可爱天真的儿女呢。我几乎忘却了我如今的错误都是由于陆明的背叛导致的,我几乎要向他忏悔我的失德行为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痛定思痛的惭悔被眼前这一幕羞耻的场面遮盖的严严实实再也迸发不出来了。我冷静地悄无声息的回到客厅找出照相机,细细查看一下胶卷和电池,一切准备就绪,我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床边,用力掀开为他们遮羞的被子,以极快的速度把这对赤裸裸的男女摄进了镜头里。就在他们惊慌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一边冷笑着一边慢慢的收起照相机,以及其平静的语气说道:“二位接着做你们的春闺大梦吧。”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又说道:“放心我不会报警的。”我关上卧室的门把相机放到背包里,找出一双平底鞋强忍着泪水走出家门。
我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走着,大脑一阵阵地眩晕着混乱不堪,我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过于悲伤的心都没有了痛的感觉。我的心是凉凉的,我的头脑是凉凉的,我的手脚是凉凉的。因为我的血液是凉凉的,我已经麻木了。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漫无目标的来到一个街心花园在一个长椅子上坐下来,恍恍惚惚地看着匆匆过往的行人,这些人要去做什么?难道他们也要回家吗?他们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像我的家一样呢?纷乱的头脑仍然理不出一个头绪,就像得了痴呆症一样不知道该怎样做。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是怎样找到的电话亭,怎样给孟海打的电话,只记得孟海到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我虚弱的身体无力的靠在孟海的怀里,麻木的身心感到一阵阵温暖。我多么想在回家的时候陆明能给我这样的温暖啊,而今天家里的那一幕却让我感到透骨的寒冷。我紧紧地依偎在孟海的怀里,禁不住泪如泉涌。
孟海轻轻地擦去我的泪水,轻声地劝慰我不要哭:“刚刚生完小孩是不能哭的,眼泪会把眼睛烫坏的。”他越是这样说我的眼泪越是断了线似的失去了控制。
深秋的北方昼夜温差比较大,此时已经日落西山之时了。天气有了些许寒意。孟海担心我的身体经受不住寒风的吹寝,问我要不要回家?我摇摇头说我不想回家。
我们来到一家咖啡屋,孟海点了一杯热奶两杯咖啡,服务员把热饮送上来之后便拉上了隔帘把我们和外面隔离开来。我又冷又饿先一口一口地喝着热奶,感到暖和一些之后,便慢慢地用勺搅拌着咖啡。孟海没有喝咖啡,他又点了一盘西点,一边看着我喝咖啡一边疼惜地说:“碧儿,你瘦了许多,月子没有做好吗?”
“总是想孩子的身份问题,休息不好。”我边吃点心边说着。
让你吃这样的苦头,我这心里真是……”他说不下去了,用双手捂着脸颊,泪水顺着手掌往下流着。
看着眼前这个为我哭泣的男人,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情关爱,那种珍惜眼前人的真情流露,犹如天然生成地下温泉,透过你的肌肤进入你的血液温暖你的全身。我的心里萌动着一种自然的感动,这种感动的气流推动着我全身的血液温暖的沸腾着、沸腾着,沸腾着阵阵不可遏制的冲动念头:把自己交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吧!既然我已经不能守护好我的家,既然陆明还在惦记着那个女人,我为什么不能跳出那没有了感情的围城走进一片新的天地呢?面对我眼前这个宽厚的男人……何况我已经生下了他的骨肉呢?“孟海,你想不想知道孩子的情况?”孟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轻轻的叹息,包含着他多少的无奈和遗憾呀。
是的,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本应该站在产房外等候聆听婴儿那第一声的人生告白,第一个看到孩子那稚嫩的小脸,第一次体味为人之父的喜悦;然而,他却只能把这些深深埋在心里,只能用这无奈的叹息声呼出他内心的渴望。于是,我像讲故事一样讲述孩子的一切情况:他的第一声啼哭有多响亮,体重是多少,身长是多少,还有他吮吸**时那迫不及待的小嘴是多么的有力。一种难以抑制的复杂的心情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哽咽着对孟海说:“孟海,我多么希望你能第一个看到孩子,多么希望能在你的注视下生下这个孩子,多么想让这个孩子在亲生父母的呵护中长大啊。可是……”我痛心地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