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尧将姜兴送至城门,是时门已关闭,遂给守城士兵亮了宰相府的令牌。
城门开得缝隙,足以骑马而出,姜兴拜别,一人一马消失于夜色之中。
士兵着急关城门,徐尧却阻着,直到听不到马蹄之声。
因常在夜里行走,他的视力好得很,等再看不到姜兴的背影,才默默准备跟出城门,却忽然感觉有个目光盯着他。
不过他也不用回头那么麻烦,应该是阿萍那小丫头。
这算什么?不跟着耀深兄一起走,看起来还这么上心。只是他此刻可没有心情去猜测一个小丫头的想法。
徐尧翻身上马,一柄粗制的大刀别在身后,马儿扬起轻快的小步,自城门而出。
在不成曲调的口哨声中,城门关闭,将一切隔在外面。
阿萍怅然若失,却不禁奇怪为何这两人非要于不同时间出城。
只是正想着,有个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
声音很轻,前面还加了一声无奈的感叹。
“徐大人又得了夜间命令,也不知这次之目标是谁。”
阿萍的脑中闪现出徐尧大人暗中尾随着姜兴,借机会将他那把随身大刀投将过去,明晃晃直入到姜大人的背后,仅剩多半个刀身在外面。
——徐尧露出一抹冷然的微笑,姜大人回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心中大骇,不由得紧跟上去。
绿笙直接绕到她身前。一袭淡色长裙,外罩了丝质长褂,看得令人舒服与心安,月色勾勒出其美丽的身段,自然而大方。
阿萍稍定了神,这才从胡思乱想中出来,勉强对绿笙露出些笑意。
“绿笙姐。”
绿笙冲她笑笑:“怎么,你也同我一般,关心徐大人吗?”
这……天大的误会,她不知如何解释才最为妥帖。
她迷迷糊糊地解释:“不是,阿萍仅是有些乏,欲出府走走,能在此遇到绿笙姐,还能一同回府……”
她越说越觉得脸颊发热。只是后面才发现绿笙那番说道是随口之言。
绿笙凑到她身边,一脸神秘地望着她,把她看得发毛。
“偷溜出府你还有理了不成?”
见阿萍略有不安,又偷笑指向她:
“而且你哪里是乏,是饿才对,竟偷吃了许多后厨瓜果!”
阿萍轻呼出一口气,她可并不想再添些事端,于是赶紧承认:“绿笙姐,阿萍知错了。”
绿笙挑了挑眉:
“知错便好,这两件事暂不予追究,我要问你些事情,你需如实回答。”
阿萍诚恳点头。
绿笙拉着她的手,眼睛在月下透着光芒:“你重回少夫人身边,我们姐妹也不得时间相聚,不过见你总去寻那文书大人,可是与你主子有关?”
这句话问得蹊跷,阿萍自然不敢胡乱说。
“与小姐无关,阿萍素常会看些医书,见姜大人学识较深,故有时去请教一二。”
绿笙定睛看着阿萍,她的目光毫无闪烁躲避之态,应该说的是实话,抿了抿唇:
“我且信你今日之言。他学识深不深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善类,如今走了,又见你来送他,不若是少夫人有所交托,那便是……你爱慕于他?”
绿笙说完又试探性地看向阿萍,将“爱慕”二字加重了些。
看来前面的话都是试探,阿萍自知在此问题上延伸并无多大意义:
“爱慕谈不上,敬仰倒是有。姜大人曾指点过阿萍不少,自是应当相送的。”
绿笙也看不出是喜是怒,淡然道:
“随我回府。”
转身往府中走去,阿萍自然是低头跟随。
在这里遇见绿笙也太巧了吧?
正想着,却见绿笙将一物递给她,阿萍看得熟悉,是姜兴给的那金属佩饰了。想必是其掉下被绿笙捡起,这才一路跟到这里,顿时心中有些复杂,绿笙姐似乎一直观察于她,她竟无所知觉。
“如此失魂落魄,该不会是少夫人有孕,你喜极傻了不成?”
阿萍颓然笑了下,什么时变得如此丢三落四了。
绿笙看了眼她,侧身已经到了她旁边:
“我曾道姜文书是走后门而来,如今也不妨告知与你,其靠山乃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姜大人不是没落家族吗?又何来与皇族沾边?
阿萍起初看出徐尧大人与姜大人相熟,所以一开始绿笙说此事时便觉得姜大人是由徐尧大人引荐,如此说来,姜大人背景深厚,是她所不能触及的。
她的拇指暗自搓着那配饰,不论姜大人是否说了谎话,可姜兴这么一走,两人此生也就无甚关系,连再见都难。
绿笙看向她:“善意提醒,我虽然不知道此物来历,不过你还是早些处置,切莫引火上身。”
她心上低落:“多谢绿笙姐提点。”
……
锦盒之内,放有地图与珠链,阿萍看了看,又把此配饰再放入其中。
她拿了竿子将锦盒推入床底最深之处,等再伸手触及不到,这才放松下来,从床底钻出。
目光中泛起晶莹,她控制着泪水不从眼睛里溢出来。
小姐如今在府中地位已稳,姑爷和小姐琴瑟和鸣,府中下人对小姐毕恭毕敬,平和得可怕,反而谨小慎微的她成了异类与累赘。
想离开。
姜兴全身的神秘感总是吸引着她,而他又不像徐尧大哥对她爱搭不理,不像徐铭少爷对小姐一往情深,多半都是主动接近她,还给她讲很多故事,她很乐意和姜大人亲近,如果这算是爱慕的话……
想和姜大人一起走。
可除非是小姐轰她走,她是不能离开的。
不过就这样隐藏在心底,不再提起,不再想起,倒也没有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