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鬃鹰与其他士兵不同,他们隶属于林景玄的私人卫队,每一个人都是久经战火的老手,千挑万选,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勇猛的甲士身披黑甲,鹰形的头盔上饰有红色飘带,手持长矛,腰悬钢刀,背负长弓,马鞍上挂着两壶羽箭,清一色的轻甲骑兵,机动性极强。
开战至今,这支剽悍的生力军作为应急部队随时待命,在守城战中并未折损,有着完整的编制与战力,他们一看自己的主将赵铁河浑身是血,左支右绌、心中都憋着一股滔天怒火。不等邵司马下令,便迅速完成出击布阵准备,排成一个半月形的阵列。
行军司马邵典骑马排在最前面,神色平静地望着那些凶残的狼奴,高高举起自己的战刀,身后队列一片肃穆。猛然间,高举的战刀用力向下一压,五百名勇士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黑鹰无敌——”这是黑鹰军团的战号。
士兵们高举的长矛平放而下,开始集群出击,整齐的兵线宛如怒海中的浪涛,急速压向前面的人狼怪物,前排的狼奴连一声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喊出,立即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随后落在后排的铁蹄下,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霎时间,山呼海啸的喊杀声,尖锐的铁矛与肉体相撞声,栽倒在地的咕咚声,骨头碎裂的咯咯声、长矛折断的咔咔声,濒死前的惨叫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起来毛骨悚然。
狼奴的体型并不如何高大,胜在行动敏捷,在黑夜中潜行来去如鬼魅,它们拿着短刀或钩爪,连盾牌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擅长埋伏偷袭的暗杀部队,铁血沙场上的战阵对抗并非所长,就算轻甲骑兵的冲锋也很难招架,没多久便溃不成军了。
一道尖锐的哨音破空而来,被冲的七零八落的人狼怪物听到指令,立刻化整为零四散开去,然后发挥速度优势,开始三三两两地攻击马上的骑士。
“用弓箭!”邵典率先扔下长矛,身后半月形的突击队列眨眼间变成满月型,像车轮般急速转动,这样一来,一部分狼奴被围在里面,一部分被隔在外围,耳中传来一阵铮铮錝錝的弓弦鸣音,狼牙箭雨点般朝兽群中倾泻而下。
相貌俊雅的中年刺客一见援军赶来,面容一变,想杀陆鹰鹤恐怕来不及了,再说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因为刚刚明明刺中了陆鹰鹤的左肩,偏偏刺不进去,对方好像……好像穿着某种看不见的甲胄,防护功能十分隐蔽强悍,把他的剑反弹回来了。
“快到高处去!”陆鹰鹤趁着狼奴分散、刺客愣神的功夫,一把推在赵铁河腰间,生死存亡之际,这位满腹心事的铜甲校尉也顾不得身上的累累伤痕,奋起余勇,借力腾空而起,终于来到那颗老桦树前。
两头狼奴嚎叫着飞奔而至,一头抓向赵铁河后脑勺,另一头挥舞短刀砍向他膝弯。
“畜生修的猖狂!”一名形貌剽悍的独眼的队长弯弓搭箭,一箭洞穿一头狼奴的头盖骨,狼牙箭上附着的力道太过强悍,带的这头非人非狼的怪物在雪地上滚出好几圈。
独眼队长双腿一夹坐下骏马,带着十名铁鬃鹰禁卫掩杀而来,手起刀落,直接将另外一头狼奴砍成了肉泥,然后,十骑团团围住老桦树,拉弓射箭,箭无虚发,杀的左近的狼奴不敢靠近。
赵铁河喘息片刻,略微恢复了些体力,手脚并用地爬到顶端,立即点燃瞭望台上的篝火,烈焰升腾,居高临下,照的周围一片雪亮。
“快用箭压制他。”陆鹰鹤挥拳打飞三头狼奴,一指站在远处观望的中年刺客,“这里交给你与邵司马,我去帮孤先生。”
此刻他最担心紫袍炼符师的安慰,这位不太好相处的毒舌老爷爷一旦落败,雷石开就要率军攻城了,这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唯有孤先生才能劈开后山的三清祖师像,否则机关发动不了,弃城突围云云,便是一句不切实际的空话,所以孤先生一定不能有事!
中年刺客的雷霆快剑又浮现眼前,站稳脚跟的赵铁河不敢怠慢,直接用甲字箭,三箭连珠而发。
中年刺客心神一凛,他能清楚地捕捉到空中的能量波动,立刻判断出如果硬接的话很可能会受伤,正要往一旁躲闪,一顶黑色软轿倏忽出现,遮挡在身前,三支甲字箭顿时化成齑粉,被寒风吹散。
“伏青岩参见军师!”自称伏青岩的中年刺客转到轿前躬身行礼,替他挡下三箭的自然便是玄犀爵业的黑月军师了。
“伏掌门不必多礼。”黑月军师好整以暇地端坐在软轿之中,眯眼望着双方交战的战场,铁鬃鹰数量占优,又是久经战阵精锐老兵,战局呈现一边倒的态势,狼奴被全歼是迟早的事情。
役兽师的哨音又一次传来,狼奴们纷纷停止攻击,一窝蜂似得逃向黑暗深处,在弓箭的射程外蹲坐下来,一边伸出灰白色的舌头舔着伤口,一边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陆鹰鹤他们。
铁鬃鹰一轮冲击外加一轮箭雨,前后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两百多头狼奴此刻仅剩不到一半,且大都受伤,伤亡可谓惨重。
邵典一看狼奴退却,立即收拢兵马,五百名元帅亲军只有寥寥几人挂彩,在行军司马的命令下整齐列队,齐刷刷地站在骠骑校尉陆鹰鹤身后,不再追击。
这时候,空中传来巨大的拍翼声,猛恶如龙卷风暴,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诸人的耳朵里,紧接着,一片乌云般的黑影从天而降。
那是一头异常庞大的赤眼乌鸦,它并未发出一丁点声音,拍击翅膀的声势宛若十几条壮汉在风中挥动大旗,就连嘶吼咆哮的风雪都难以掩盖。
巨鸦一摆头,抖落眼睑上的雪花。
陆鹰鹤借着火光举目望去,这头巨鸦漆黑的羽毛毫无光泽,漆黑的尖喙犹如打磨过的锄头,漆黑的利爪虬劲狰狞,腿上的肌肉团团鼓起,连喙边的肌肉都特别发达,不知被他啄上一口回事何等惨状?
此刻,它背上盘溪坐着一名枯瘦的青袍老者,双目瞳孔灰白,居然是个瞎子。正是北堂光,而这头巨鸦,便是他口中的鬼雀。
《灵禽经》记载,鬼雀亦是乌鸦的一种。
只是这头鬼雀身量骇人,竟然比北陆蓝冰原的金翅雪雕还要巨大,随便一抓,估计能够轻易提起一头牛犊。
黑月军师乜着眼睛冷笑:“北堂先生真是吝啬,一群畜生而已,死就死了,起码能杀掉一些敌人,这买卖还是划算的。”
“就算是畜生,也是老夫辛辛苦苦驯养出来的,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像狗一样被人射杀?还请军师见谅。”出身阴冢魔宗的北堂光表情冷漠,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无动于衷,与镇海铁砣雷石开不同,他不是玄犀爵业的家臣,而是贺宸渊耗费重金请来助拳的。因此,在贺氏家族内,身份地位超然的黑月军师也不能把他怎样。
生逢乱世,武力才是生存的本钱,北堂光虽然瞎了,可并不傻,岂会轻易赔上自己的家底?何况这又不是他的战争,他不过是为了贺宸渊许下的承诺罢了。
“据老夫所知,这个骠骑校尉不过是洗炼品武夫罢了,伏掌门却是即将踏进武道龙虎境门槛的宗师高手,纵然他练的是注重实战的战阵武道,但是,与你的境界差了整整两级,又有老夫的狼奴从旁掩护,你居然杀不死他,甚至没伤到他……”骑着鬼雀而来的北堂光不敢开罪黑月军师,可一股鸟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于是有意识地把祸水引向伏青岩。他们俩奉命合力狙杀陆鹰鹤,全部功亏一篑,如此败仗,得有一个人出来顶杠。
身为一门之主的伏青岩怒道:“北堂先生好厉害吗?折损这么多狼奴,还不是一样没伤到人家?”
北堂光把玩着手中的黄铜哨子,阴阳怪气地回应道:“它们是畜生,伏掌门不是。”
“你……”饶是武功品貌兼优的伏青岩涵养再好,也不禁勃然变色,细究起来,确实是这个阴气沉沉的老瞎子打掩护,他杀人,毕竟自己理亏,又碍于军师在场,不好发作,急忙跪倒请罪道:“属下无能,请军师责罚!”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伏掌门起来说话。”黑月军师一振披风,两道冷厉的目光一瞥北堂光,生生按捺住怒火。伏青岩是他最为的得力心腹,有武功有相貌,足堪大用,这次无功而返,确实令他很没面子。
“单论战力,属下杀他绰绰有余,只是这……这年轻人的武功奇怪得紧,属下的剑竟被挡在他身前半寸处,好像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无论如何也刺不进去,以他洗炼品武夫的境界,是凝不出罡气盔甲的,那是天罡品武夫才有的本事,属下觉得很像……很像……”伏青岩极力替自己辩解,下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