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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一个单调的梦

(2015年)

沈佳一一面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一面在键盘上不断的盲打,时不时也低头在纸上快速的记录。输出的信号很弱,屏幕上显示着一些不清晰的充满雪花的画面,

U系统的强大之处在于,它改变了最初的模拟梦境的方式,而是以梦者的视角实时呈现画面,就仿佛在被试者的眼睛是一台摄像机,画面的呈现与梦者在梦里所见的图像完全一致,以画面的清晰程度判定睡眠处于的状态。

沈佳一皱了皱眉头,事实上画面效果并不是十分理想,尽管梦境总是有无尽的可能,但今天这个梦又有些新的特别。

首先,它太苍白了。

当屏幕渐渐由黑变得模糊,再由模糊中慢慢呈现出画面,沈佳一的眼前似乎慢慢出现一个巨型的大坑,大的一眼望不到边际。坑里面是黑色的,说是黑坑并不准确,它的黑是因为它太暗了,就像一个黑洞把所有的光亮吸了进去。

随后573的目光转向自己眼前的位置,隐约看见他的脚下是沙土地,有些地方还有一些长得很长的草。看得出他正由坑的外部,尽快的向坑内部走去。

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所以不存在任何对话,除了偶尔的有一点点的风声,这个梦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只是这个单一的影像,它足足持续了几个钟头。这是沈佳一没有遇见的。

再者,梦者的睡眠始终处在很浅的状态。

画面太模糊了。一般的测试里,被试者通常会有一段比较深度的睡眠,哪怕时间很短。而其余的时间也基本可以看出一些画面。

这是沈佳一见过最模糊的一次,只能简单的定义为存在图像,大多数地方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感觉573不是在睡觉,只是百日里简单的迷糊一下。

看来这注定是个挺费劲的片子,沈佳一扶了扶耳麦。

沈佳一确实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因为可以见识很多的梦境,而梦总是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梦的神秘对她似乎有种冥冥中的吸引,这是最适合她的工作,一定是这样。

所以,在她感慨这个梦毫无变化的同时,直觉也告诉她,这会是一个特别的故事。

她继续盯着画面,这个有着宏大的开篇,却没有情节的电影。

573继续走着,画面中只有移动的一双脚的影子。黑暗里似乎穿着一双布鞋。突然,他把目光从自己脚上移开,开始看着远一点的方向。同时,他的速度开始变快,渐渐跑了起来,不是那种轻盈的跑,他的路线杂乱没有章法,有点跌跌撞撞的。他的呼吸声变的异常急促,似乎这些运动在他体力范围之外,又或者,他跑了很久。而且,他非常焦急。视线也随着他的跑动颠簸起来。

沈佳一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梦境常常会表现的很跳跃。这个梦却因为单一而出奇的连贯。她注意到,尽管573的视线随着跑动而晃动,但着落的点总在一个方向,沈佳一确信他是急切的像那个方向跑过去。目前她能看见的还只是一团黑色,和周围并没有什么区别。

几个小时里573做着同样的事情,似乎是向着目标接近,但又没有可见的目标。

在沈佳一眼里,她的工作是阅读一个个来自内心的故事。窗外的天已经见亮,按照这种睡眠质量,573随时都会醒来,这个梦并没有带来什么惊喜。

但这时她看见画面中573的视野里有了一些不同,对面还是黑暗,这黑暗不同于原来的黑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个光圈。不是光圈,是一片淡淡的光被什么挡住了,只剩些微弱的光线隐约从轮廓的边缘透出来。

她确认573是向着这个方向靠近。他的脚步开始加快,呼吸也更加急促。

沈佳一仿佛从这里面听出了欣喜。她提起兴趣,揉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

这个叫做”“造梦者语”的工作室不大,二楼的一百来平面积里,有八十平是办公区域,有俩排长的白色办公桌,每排桌子的两面,都各自摆了三把椅子。沈佳一和她的同事们坐在那里,作为入职最晚的一个,沈佳一的工作量相对不大,573不过是她参与的第十几个作品。

工作室主要业务是利用U系统把梦境尽量真实呈现的特点,为客户把自己的梦作为纪念保存下来。通常他们会选择连续记录客户几天的梦,再应要求做一些剪辑或者拼接,然后制作成视频,保存下来。几年来虽然工作室始终保持有业务发生,收入却不过维持它正常系统地运转。说来对于这样一个软件,u系统操作相对复杂,每一个作品的“录制过程”需要几个人共同操作,出品很慢。老板也不同意做广告宣传,多是介绍的客户上门,再者,也许很多人会对自己的梦感到好奇,亲身试验的其实并不多,毕竟因为一些不可控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把自己的梦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

办公区域往里是一件暗室。门上的显示屏上详尽标注着心跳,体温,血压,呼吸,眼珠转动等变化频率等数据。上面清晰地注明这样的标签:573号。

573号是系统自动派发,每次有新的梦系统会自动编号,号会越来越大越大,但通常不连续,前一个由系统派发的是545号。此时的被测试者隐藏在封闭的仪器里。而沈佳一他们要时刻注意情况变化,确保不遗漏任何信息。

这时,沈佳一面前的屏幕里573的动作开始放慢,画面被切割无数块,继而开始不停的闪动。

沈佳一的眉头锁了起来,扭头看看一边的周聪,他正聚精会神的工作,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于是,沈佳一大喊了一声,“航母。”

航母是周聪的外号,这几天离俩百五十斤的大关又近了一步。总是不急不慌,脾气巨好。却几乎是应对了之前系统出现的全部突发疑难问题。

航母一捂胸口转过头,慢吞吞的说“哎呀,吓我一跳。”

沈佳一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这……怎么回事?”

航母带着幽怨的眼神看向屏幕,略微想了下,把手按在脑门上,“......嗯.......这里,搜索下干扰源吧”

他稍微向左转了下,从手边拉过另一块屏幕。启动“搜索干扰源”的指令。系统迅速的开始了命令。

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沙漏显示,提示需要等待结果。

画面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重新出现,但不很稳定,不时在抖动。抖动的画面里573仍在向前不断的走着,但似乎终于切换了场景。

沙漏停止了,显示原来设备本身并没有问题。这会儿沈佳一也看清了,原来,这个抖动确实不是系统的问题,这干扰来自573的梦里,屏幕里的晃动本就是梦中的573自己眼前的画面。他似乎置身在大片的干扰信号之中。

有点儿意思。她更费劲的盯着屏幕。

仿佛正是这个干扰,让573离开了刚才的“大坑”。这会573走在有路灯的街上,因为他的目光自然地投向前面远一点的位置,所以沈佳一没有机会看到脚下近处的样子。

573的脚下仿佛是一条河,又好像不是。因为水面有起伏,却没有流动,移动的只有573而已。而且从视线细微的上下晃动来看,并不是坐船,仍然在一步步的走。

她仔仔细细的前面看了很久, 573脚下的确不是水,是土地。她开始以为水面的起伏,不过是路面的凹凸而已。

而她之所以开始有这样的误解,居然是因为它们呈现出一种深蓝色。

路灯渐渐熄灭,周围开始有了一层雾气,像是一层灰色,又好像接近褐色。天渐渐放亮, 573仰起头,天空中的那种褐色渐渐透明。

很快,画面的颜色渐渐变淡,眼前的一切好像掉进水里,慢慢的被稀释掉。这个梦结束了。

沈佳一自己也好像从这个梦里醒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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