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他们几乎是沉默了一整个下午。萧滕异移动了位置，在护士帮他检查之后，他要求把受伤的脚放下来。
“出去走走。”他对瞌睡兮兮的西柚说。
“啊？好。”西柚揉了揉头皮，走过去把萧滕异扶下了床。她是该好好照顾他，他早一点好，她也能早一点脱身。“去吃晚饭？”她提议等批。
“去上次那家。”他说。
上次那家？“哪家？”她微拧眉头。他又来了，说话也不能说直白一点。
“给你听小提琴曲的那家。”也只有她，才能让他有这样的耐心把一件事情说了又说。
西柚撇开视线，心里滴血。那家？很贵！
“哦，好。”
她的小动作被他悉数看在眼里。她的吝啬和她的身份是有极大反差的。那种骨子里的东西是从时间上沉淀下来的。罗玉兰出事之前，没人知道她还有个孙女。那么，李西柚以前是过着怎样的生活？被寄养到一个相对拮据的家庭，所以习惯了节约吗？他开始猜想她的过去。
让金品去调查一下？
他马上又否决了刚刚的想法。他不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毕竟，过去只是过去而已。
同样的餐厅，同样的位置，西柚点了同样的菜、同样的酒。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企图。
这一次，她衣着简单，头发散下来，一路上她扶着他，他能闻见若有似无的发香。此刻的她，像极了那个在街边喂食猫咪的女孩。
“还要听那首曲子吗？”萧滕异说话的语气温柔了很多。
西柚快速摇头。她听不懂，也会听得头脑发胀。
可是，他此刻的表情……
她又赶紧点头：“听，依你。”
“不必了，你不喜欢没有人强迫你。”他喝一口酒，不再看她。
不高兴了吗？
小提琴声响起，西柚最终还是点了那首曲子。这一次听，依然听不懂，但至少没有让她昏昏沉沉。
她结完账，淡淡失落。这一餐之后，西柚以前节约下来的钱，几乎被清空了。20年的钱，几个月就没了。给了卓域雪岭一万，自己买东西花了些，剩下的大头，都花在请萧滕异吃的这两顿饭上了。
他又在盯着她看，眼神好像在说她小气说她抠门。她瘪瘪嘴。他懂什么，这些钱对她来说，那是有特殊感情的。
她又过去扶着他，到门口，她伸出去的手被他拉回来。
面对她的疑问，他给了她解释：“走回去吧。”
走回去吧。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有点容易啊！
西柚一笑，“大哥，很远。”
“多远？”他盯着她。
“行。”她脸上笑意渐失。他不过是想趁机刁难而已。没关系，反正脚疼的又不是她。
他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按照她的思维理解他说的话。大概心中愤愤不平，觉得他又在故意找事。“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之间的相处，可以不用这么紧张。”
她仰头，快速看他一眼。他说得那么诚恳，让她的心紧了一下。
路边的绿化带里亮起了灯光，夜美得相对安静。西柚搀扶着萧滕异，慢慢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会有人久久盯着他们看，像他们结婚那天一样。按照路人的理解，他们毫无疑问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西柚偷着窃喜，很小心地不让身边的人发现，她因为别人艳羡的目光而高兴。她突然就不嫌路远了。
夜渐浓，他们顺的是公路，自然人也就越来越少。
前面要过桥洞，里面漆黑一片。西柚收紧了手指，步子也慢下来，有些抗拒再往前走。
“你怕？”他能感觉到。有上次湖边的经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不是怕黑，她是怕他黑暗中对她施暴吧！
“怕我打你还是……？”他戏谑地嘲笑她。
“怕你？”西柚一个白眼过去，“怕你个跛子干什么？”
他轻笑，又没猜对。她只是单纯地怕黑而已。
“歇歇，我累了。”她松开他，独子走到路边台阶上坐下。
她席地而坐的行为，又被萧滕异归入她的一身“坏毛病”中。
夏末的月光，相对明亮。他能完全看得清她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她整理下头发，松了口气，然后用双手支着下巴，看样子是真的累了。但，这样独处的机会很难得，至少目前很难得。所以，累就累吧。反正她有公主命也还没得公主病。
“哎呀你过来坐嘛，坐了不会怎么样的。”西柚见萧滕异一个人站着也怪尴尬。
他没反应。她突然想起一个整蛊他的办法。她起身，过去扶他，“过来坐过来坐，别客气，街上每天都扫，还有洒水车，很干净的。”她一边说，一边带力把他往地上拽。
她失败了。虽然他脚不方便，但他不愿意，他就是干站着，她也拉不动他。
西柚挫败，不高兴地松开手，索性双手在地上抹了几把，然后全部擦在他的衣服上。“帮你整治一下坏毛病！”
萧滕异瞬间黑脸，制止她作乱的双手。
腕间的力量很大，西柚吃痛一下子就老实了。反正她已经得逞了，见好就收。
见她消停下来，他松开她。西柚赶紧活动几下手腕，再抬眼……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居然当场把衣服脱了！
这四下无人黑灯瞎火的！
她赶紧撇开视线，就当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之后就一直埋着头。
“你休息够了？”
她迅速点头。
“走？”
她又点头。
他翻了面的衣服搭在她的肩膀上，手再放上去，那样支着力量往前走。
西柚沉默不语，肩膀上的力量一步一下，她也不知道这样别扭地走回去，是不是太阳就出来了。
桥洞里，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恰好也遮住了西柚脸上的难堪和难过。
脂粉和尘土是不同的。她和魏子云也是不同的。她虽然不是尘土，但她心想：或许即使魏子云是尘土，对他来说，也是不存在的吧。
“以后别这样，我不喜欢。”桥洞中段，他的声音变得更厚重，还有回音。
黑暗中，她轻咬了下嘴唇，回答：“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