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猜着,便送你回去。”
被关在西月宫的第二十三个夜晚,墨白被拎过去和夙离正面交锋了。
古香古色的屋子里,檀香袅袅,灯盏明亮。她战战兢兢跪在实木地板上,感受着他冷漠语气里不怒自威的肃杀气氛,后背凉飕飕得湿了一大片,即便屋里生了热烘烘的炭火。
第一回合,完败!
在她面前摆着两只瓷碗,夙离说里面放着塞了肉沫的色子。他要她猜着哪只碗底下的色子多。小黄,不对,牧忠此时正被古南拴绳拽在手里,朝着两只瓷碗倾尽全力地挣扎着……
太丢人了!墨白在心里默默捂脸:好歹为皇帝挣过颜面,你身为一只国宝的尊严呢?
不过,牧忠的表现恰恰证明夙离所言属实,这色子里塞了肉沫,他给她留了余地。
她先朝着夙离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又朝牧忠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最后又朝天磕了三个响头。没办法,生死当前,所有执掌她生杀大权的都是祖宗!虽然,她们家从不设祠堂……
夙离居高临下冷眼瞧着她老生哉哉的样子,耐着性子没打断,反倒不易察觉勾了勾嘴角。
半刻钟过后,西月宫自建成以来响起了第一声生无可恋又胆大包天的尖叫:
“太无耻了!!!”
看着两瓷碗底下一模一样的色子和一模一样的喷香肥肉,墨白拍案而起,怒声质问:“你怎么可以这么……”然而待她抬头瞧见他俊逸玉颜后,瞬时愣在原底,两眼呆直,“……好看。”
薄唇凤眸高贵冷艳,墨发玉冠肆意披散,欣长的身材在黑衣锦缎衬托下肃杀摄人。他好看的白皙长指正端着一本明黄奏折,堪称集才华和权位于一身的美男子。只可惜,是个太监。
当然这后半句,她就是有胆子想都没胆子让人知道她在想……
“大胆!”古南厉声呵斥:“来人,拖出去斩了!”
“是!”
然,瞧着她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口水,夙离原本霍然冒起的火气竟意外消减大半,他眯眼打量着眼前这唇红齿白,正顶着双湿漉漉大眼朝他犯花痴的小太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肉脸。
古南:“呃……”
其他守卫:“呃……”
他们面面相觑,当众辱骂爵爷,难道不应该连今晚的月亮都看不见吗?
墨白更是心尖一颤:靠!
刚刚是谁骂了祸乱朝纲的夙大爵爷?
是谁?
能不能,能不能不是她呀……
顾不得脸被捏后的僵硬,瞧着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的妖孽面孔,墨白喉咙一紧,两腿一软,怦然磕头,“小的是被这肥肉蒙了神智,有口无心的。还请英明神武的爵爷高抬贵手,别因为小的这二两贱肉脏了您的玉手,得不偿失啊——”
居高临下淡然睨了半晌,任由她额头血珠子直冒,夙离才漠然冷笑。他森凉语气降至零度:“可耻二字,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自此,西月宫不仅有一条名叫“牧忠”却忠心于炖肉的狗,还多了一头被好吃好喝圈养起来的猪。夙离几乎每晚都会逗弄墨白两句,顺带捏脸,充分发挥他对“可耻”二字的理解。
一开始是让她猜色子,美其名曰猜对了就放她回去。然,被当堂哄笑四五次后,墨白算是彻底醒过腔来了:让一头猪和一只狐狸比骗术,还不如相信公猪能代替母猪上树……
后来见墨白兴致恹恹,夙离又开始以上位者姿态威逼利诱:“逗乐子,爷赏。”
腰杆子挺直,她墨白是那种稀罕赏赐的人吗?
哪知这货当晚就搬出一箱子金灿灿的珠宝黄金,简直不要亮瞎她的眼,低头哈腰,“爵爷,您是想听小曲,还是想听评书?”
“一样来一个。”
“……”您还能再无耻点儿吗?
谁料,夙离狭长凤眸就是一记寒光,“骂爷?”
墨白摇头似不倒翁,“不敢,不敢,不敢……”
“这世上还没人敢骂爷。”夙离似笑非笑,“敢骂爷的人,都不在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