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女儿劝父亲
崔挺之心满意足地进了内宅。他没进正房。他和崔夫人早已分居了。因为争国本，被皇上罢官。他从此便寄情声色。住进了府内西北角的梨花园。在梨花园中，自家养了个小戏班。他亲自挑选演员，亲自教习，调教，每日排演，自娱自乐。只是在他眼里，没一个旦角比得上盼盼，他对盼盼一直不死心。
进了二门，刚要转弯，往梨花园去。管家迎了上来：
“相爷，姑奶奶回来了。在夫人房中”
姑奶奶是他的大女儿芙蓉，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出嫁多年，女婿是他为女儿选的，他的学生。夫妻感情还不错。膝下一双儿女。女婿也没有纳妾。女婿在地方上任职时候多，芙蓉一直跟随。两年前刚刚升迁到京里。芙蓉多年没见父母，好容易回京，不免经常回来。
“你叫姑奶奶到书房见我。”
书房在另一个院子，跟正房隔着一道墙，有个月洞门可以往来。在最近的一场吵架中，他命人把月洞门封了，跟正房隔绝。另开了一道门进出。芙蓉大概是因为这件事被她娘叫来作援兵的。
“爹爹，”一声呼唤，进来一个少妇，正是他心爱的女儿。一见女儿，他的脸都笑开了花。
“女儿，来了，坐爹这来。”
女儿的儿子都十几岁了，可在父亲的眼里，女儿还是那个梳着朝天椎的小姑娘。
“爹爹，这么晚了，您去哪了？”女儿扶着父亲，爷俩坐在椅子上。女儿心疼地抚摸着爹爹的头发：
“爹爹，您的头发又白了。”
“你今天就住家里吧。”
“住家里又怎样？也见不到爹爹。”芙蓉撅起了嘴。
“谁说的！爹爹天天在家。你只要在家，爹爹什么都不做，就陪着你。”
“我要爹娘都陪着我。”
崔挺之一笑，“是你娘叫你这么说的吧？”
“爹爹，我都多大了，怎么会像孩子那样。这次不是娘叫我回来的，是我自己要回来见爹爹的。”芙蓉说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爹爹，我是听靖轩说的。他不说，我还不知道那件事。我刚才也说娘了。怎么能那么干！有失咱们的身份。”
“唉，我的好女儿，爹爹这些日子，总算听了一句向着爹爹的话。你哥哥跟你娘一个鼻孔出气。爹爹在这个家真要呆不下去了。”
“可是，爹爹，您打算怎么办？说出来听听。”
女儿一问，崔挺之倒没话说了。依照他的心愿，最好立刻、今晚就把盼盼接进来，据为己有。可那是办不到的。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老婆恐怕还得闹。芙蓉看爹爹沉吟不语，知道时机到了：
“爹爹，娘跟您闹，主要是因为你捧戏子花钱太多了。你说娘和哥嫂能愿意吗？我无所谓了。我是嫁人了。可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呢。最小的妹妹才五岁。您想娘能不着急吗？”
女儿的话说到了他心里。他现在赋闲在家，没了大笔的进项。虽然家里有田租、房租，积蓄也丰厚，但也确实经不起这样的花法。他忽然觉得家是个累赘。没有这一大家子，那些钱足够他和盼盼花的了，一辈子都花不完。可这一大家子拖累着他，又给了他什么？除了芙蓉这个可心的女儿！
“唉，我知道，你娘和你哥嫂就惦记着那点钱。干脆，我把钱都给他们，省的他们麻烦我。”
芙蓉笑了：“爹爹，您要是把钱都给了出去，那个盼盼也不会理您了。”
“不，不是，”崔挺之赶紧说；“盼盼还真是不在乎我有没有钱。”他也曾出重金，置办了名贵的行头送给盼盼，也被盼盼谢绝了。他不得已，只好用别人的名义，这才将他的礼物送了出去。
“那还不是花在她身上了？”女儿反驳道。但始终是面带微笑，语气轻松，闲闲地仿佛聊着别人的事。崔挺之就是爱听女儿说话。
“女儿，你放心。爹爹现在虽然是罢官，但皇太子是知道爹爹的，早晚爹爹会东山再起的”
对此，他有充分信心。当年，他率群臣跟皇上对抗，坚决反对立皇三子为太子，被皇上一撸到底。但他也不曾想到，他坚决支持的皇长子竑竟在一年之后就被立为皇太子，而且以摄政王的身份执掌朝政。当年反对废长立幼的大臣们无不欢欣鼓舞。崔挺之也感觉出头之日到了。但他久居中枢，洞悉帝王的心理。皇太子不可能一下子就将皇上的决定都推翻。所以，他们这些曾经跟皇上针锋相对的大臣想要官复原职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因此，他也不着急。还是深居简出，以声色自娱。
“爹爹，我正要说这事。那个盼盼听说是二殿下的人。跟二殿下都有儿子了。是真的吗？”
“那个天璜贵胄，徒有其表。如果不是有皇太子护着他，凭我，早就打败了那个自诩的风流才子，盼盼也不会被他迷惑了。”
“那当然。二殿下不过是投胎投的好。论本事，怎么跟爹爹比！可是，二殿下后面可是皇太子！爹爹跟二殿下争戏子，皇太子会怎么想？”
“女儿，不要叫她戏子。也许你以后要叫她姨娘。而且，二殿下和她那点缘分也快到头了。皇贵妃出面，不让孩子认她。连皇太子都没办法了。她当然怨恨二殿下了。他们的缘分到头了。”
“这么说，她和二殿下了断，答应和爹爹在一起了？”
“倒也不完全是那样。”
自从皇贵妃将盼盼的孩子强留在宫中，崔挺之便感觉机会来了。他也感觉到了盼盼态度的变化。接受他的礼物了。允许他进化妆间了。跟他说话也有笑容了。他的那颗春心又蠢蠢欲动了。他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女儿。芙蓉没说什么，但她看得出来，爹爹完全被那个盼盼迷住了。娘又做事冲动，不计后果。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样行事！哥哥又不争气，没本事还什么都想要；又没个主见，凡事听老婆的。芙蓉不禁忧心忡忡。还是先说服爹爹不要花钱吧：
“爹爹，既然这样，爹爹不要在她身上花太多的钱，倒让她看不起。也免得人财两空。”
崔挺之点点头。见父亲听进去了，芙蓉又说：
“爹爹不如把家里的房契、地契都交给娘，家里的钥匙也交给娘。这样娘心安了，也就不会跟您过不去了。”
“那爹爹我花什么？再说，你哥哥和弟弟要是从你娘那骗钱，那可怎么好？”
“娘多精明。兄弟们每一个能从娘那里多拿钱。就连我，也是爹爹给的钱多啊。至于您花钱，从地租里出。每年给您留出来，教您够花还不浪费，您说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