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托拉戈岛
1373年
在成为莫里甘姐妹守护者的十四年前,利亚姆生活在位于爱尔兰西北角的离岛托拉戈上,与厄恩南为伴。利亚姆的人类祖先是加洛格拉斯人,一支来自苏格兰群岛和高地的混血精英武士,拥有挪威人、盖尔人和皮克特人的血统。他们在一百多年前建起了这所训练学校,以他们在斯凯岛上的堡垒为名,称其为“斯盖沙伊施·斯科尔”,意思是黑暗之堡。
这个晴朗的下午,厄恩南,一个年轻的导师,做好了对战特蕾莎的准备。特蕾莎是利亚姆的侄女,纯人类血统,此刻正等在训练场的中央。她的左手握着一把造型优雅的弯刀,对加洛格拉斯来说是件不寻常的兵器。在衬垫外套外,她穿着一件光亮的盔甲,闪着蛇纹石的微光;松垮的裤子皱巴巴地贴在脚踝上。一条沉甸甸的银制颈环像缠绕的绳子般盘旋在她长长的脖子上。她的右手攥成拳头又松开,目光坚定。
“这次你怎么惹着她了?”利亚姆问。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问她今晚愿不愿意分享我的床。”厄恩南回答道。
利亚姆递给厄恩南一个圆形的木制盾牌,直径有两英尺长。“拿上这个,或许你能完整地活下来。”
厄恩南戴着一条铜制颈环,赤着上身站在那儿,肌肉健壮,看起来比特蕾莎至少高一英尺,体重足有她的两倍重。他俯首低声向弗蕾神祈祷了几句,然后拿起了自己的双刃阔剑。他高举剑柄,喊叫着冲向他的导师同僚。
“下回要提议上她的床!”利亚姆在他身后喊道,“有时候会管用!”
斯盖沙伊施·斯科尔号称拥有超过三百名加洛格拉斯学生,此外还有一百名凯尔特男孩和女孩。他们都展示出过人的天赋,同时家境优渥,付得起高昂的学费。
加洛格拉斯人因不愿遵守1266年的珀斯之约而改宗基督教,并集体移居爱尔兰。其时挪威将苏格兰西北部割让给了英格兰的爱德华一世。凭借超凡的战斗力,他们很快成为爱尔兰最有力的一支武装,几乎每个国王都雇佣了至少一百名加洛格拉斯作为守卫军。只要合约生效,他们的忠诚便无可置疑,绝不会因本土恩怨或是种族势力而动摇。
利亚姆看着打得难解难分的特蕾莎和厄恩南,偶尔向厄恩南喊上几句建议。在这片场地的北边,矗立着一座环形碉堡,一座城堡以及一段防御城墙。更远处,茂密丛林中掩映着一片大湖,湖里建了座爱尔兰最时兴样式的堡垒,名叫湖心岛的人造岛屿。湖水深处,居住着一群弗魔安,在爱尔兰其他的湖里,这一魔族均已绝迹。弗魔安偶尔会离开水底吃掉几个意图攻占湖心岛的倒霉学生,即便在利亚姆已经停止让六年级学生完成这一挑战之后。
东边远处是一座与学校同时发展起来的村庄。西边的林地边缘前,有一片环状立石,立石前面初看像有座小山,其实上面有一道石框门,那是通往中央王国,也就是大多数希族故乡的一个入口。没有任何一场搏斗,哪怕是演习,不是为了与当地希族建立盟约而战。身为人类和希族混血的利亚姆,便常常在两方之间斡旋。他的希族母亲出身于德瓦士贵族,是位苗条的美人。他的父亲自称在登陆托拉戈岛、争夺学校所有权的时候,抢走了她并与之相爱。不过,多年来利亚姆的父母始终在究竟是谁抢走了谁的问题上争论不休,直到有一天,母亲在父亲的墓碑前唱起歌,然后返回了中央王国。学校是父亲留给利亚姆的遗产,而他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是广博的洞察力。面对任何一个持剑或斧、距离近到足以攻击他的对手,利亚姆都能瞬间判断对方的下一步举动,迅速置其于死地。
利亚姆正看着一个侍从跑出去为厄恩南更换一把双刃阔剑,之前的那把被丢在了远处,突然有个声音让他转过身去。此时,圆月已映上傍晚的天空,巨大的月影紧贴着多尼戈尔山从海峡间升起,正是这条海峡将托拉戈岛从爱尔兰大陆分隔开。一群乌鸦扑扇着翅膀密密地飞着,在月光中投下黑压压的暗影。它们从巨石嶙峋的海岸边向利亚姆俯冲过来,嘶叫声盖过了场上铿锵的刀剑撞击声。
当这团黑云掠过头顶,利亚姆便意识到自己被召唤了,别处有什么地方需要他。这种感觉可能来自乌鸦的叫声,或是它们搅起的风云,或是因此而沙沙作响的树叶,又或者是周遭的整个氛围。只有像利亚姆这种仍然保有极强感知力的人,才能捕捉到这样的灵光一瞬。即便在爱尔兰,也没有多少人仍保有这种能力,以及它具有的不亚于任何咒语的法力了。那些身上流淌着希族血液的人除外。
利亚姆回身转向训练场,看到厄恩南正躺在地上,被特蕾莎跨坐在腰间,后者的剑尖直抵厄恩南的下巴底下。她右手的匕首正慢慢地在他的胸膛上划出一条血道。利亚姆注意到那是厄恩南的匕首。特蕾莎总喜欢在身手不错的对手身上留下一道疤痕。她弯下腰,用舌头清理起伤口,手里的剑始终不曾离开厄恩南的喉咙。
这下厄恩南如愿以偿了。利亚姆心想。“特蕾莎,够了!”他喊道,“我得在下次新月升起前去趟特里姆城堡,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
特蕾莎把剑从厄恩南的脖子前移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利亚姆指着往回飞去的乌鸦群,“我被召唤了。莫里甘女神可能要重生了。”
特蕾莎低头冲厄恩南笑了笑,“也就是说有场真正的战斗在等着我。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刻。”
“从现在起学校归你管了,”利亚姆交代特雷莎说,“尽量别杀掉太多学生,尤其是那些家境富裕的。”
利亚姆向学校的楼房走去,心事重重。那会是许久未出现的莫里甘女神的召唤吗?又或者,更可能是某个急性子的德鲁伊自认为确认了转世的莫里甘姐妹?自上一世莫里甘姐妹离去至今,已有好几位野心过度或是能力不逮的德鲁伊由于错认了转世的征兆,导致送去参加不死测试的女婴们无辜而亡。利亚姆真心希望这回不是又一个错误。
他加快了脚步。如果这个召唤真的意味着莫里甘女神的转世,那么他将担负重任。
布丽吉德,玛查修道会的高阶女祭司,在特里姆城堡的走廊里踱来踱去,极力平复自己焦躁的情绪。她全身心地释放自己的感知力,去感受地板上的古老石块,它们记得曾经撑起的每一个脚步。感知的触角继续延伸,她感受到了石块底下的土地。那里欢迎她的触摸,并以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充盈她的体力,重振她的心神。她想到,成为一名德鲁伊看似极为困难,其实简单到只需要信任即可:信任这块魔法土地自身的神力,信任它所传递的信息。
她儿时的名字是丽瑟,直到她用布丽吉德替换了它。布丽吉德是她承袭的那个独特女性族谱里每个人的名字。不论对爱尔兰、凯尔特还是基督徒来说,这都是独一无二的单身族谱。守贞是对我漂亮身材的浪费。她总爱这么说。然而她的宣誓是真心实意的,她明白自己的牺牲对于增强姐妹联谊的重要性。
她站在尤娜和奎因的卧室前,强迫自己走进去。参加不死测试意味着一对女孩的生命濒临险境——她自己便是其中之一——她决不允许恐惧影响了判断力。她非常感激最好的朋友尤娜不曾以怀疑动摇过她。
她猛地推开他们卧室的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布丽吉德!”光着身子、怀着身孕的尤娜在丈夫奎因的身下喊叫起来。
“噢。”布丽吉德说道,在屋子中间停了下来。
奎因翻身下床,尤娜坐了起来。两人都没有遮掩身体。
“你在这儿做什么?”尤娜问道。
“我被召唤了。我们必须谈谈。”
“现在?”
“是的,现在。”布丽吉德的眼睛抱歉地望向奎因。
“你为什么来这儿?”几分钟后,尤娜问道。她轻轻地弯下腰在布丽吉德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面色依然绯红。此时,她们坐在温暖的厨房里一张木头桌子前。两名厨师在她们身后的一堆烹锅之间忙活着,挂着这些锅的壁炉比他们其中一个的个子还要高,比他们两人都要宽大。
“我刚才说过,我被召唤了。莫里甘姐妹即将转世。”
“终于来了,”尤娜说道,“这么久过去了。”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一丝不安问道,“是谁?在哪里?”
布丽吉德正忙着从一个大木头盘子里把羊羔腿上的肉撕下来塞进嘴里。她拖延着没有接话,打趣地说:“你知道,吃东西是对性交的可悲替代,不过至少能获得些满足感,看着别人激情四溢总是让我食欲大增。”
“布丽吉德,告诉我。”
布丽吉德擦了擦手和嘴巴,然后伸出手来,掌心放在尤娜鼓起的肚子上。
“不。只有一个心跳声。我只感觉到一个生命的灵魂。这不可能。”尤娜说。
“双胞胎都是这样的。你是备选者。”
“许多人都是备选者。你一定弄错了。”
“你注定是莫里甘姐妹的生母,这一世是艾丝琳和安雅。命定如此,不要企图逃避天职。我是来帮她们出生的。我会一直在这儿确保她们通过不死测试。”
尤娜脸上顿时血色全失。
利亚姆纵马沿着博伊奈河向特里姆城堡奔去。这座伟大的城堡,米斯王国的首府所在,象征着这条连接爱尔兰四大都城的河流在战略上的重要性,以及经此通商所带来的巨大财富。按照维京人流行的说法,博伊奈河从海边发源,经由爱尔兰的维京人首都都柏林,从爱尔兰中东部海岸入海。在内陆,博伊奈河环绕着博因宫城形成一道优雅的弧线。这是世上仅存的一座希族城市。不过对于误入其中或是不受欢迎的访客来说,坐落其中的四十座城堡很容易被误认为青草密布的山丘。之后,河水流向塔拉——爱尔兰的首都,各国帝王的故乡;随后河流在特里姆城堡前蜿蜒,形成一道浅滩,这也是海上商船能够抵达的最远处。
作为最后的庇护地,城堡还是颇有用处的。利亚姆抵达城门时这么想道。他宁愿在战场上直面对手,快速致其死亡。不过凯尔特的统治者们要通过法庭治理国家。加洛格拉斯人没有统治长官,也没有官方的选举流程。他们服从的是依据声望缔结成的组织结构,而这使得利亚姆在过去十年成了事实上的领导者。在那期间,他认识了许多爱尔兰的女王和国王,由于他们依靠选举而非世袭获得王位,因此人员经常变动。
太阳就要落山了,可是城堡的吊桥尚未收起,吊闸也开着。城门的守卫兵认出了他,挥手让他通过。“利亚姆,来跟我们一起!”其中的一个叫嚷着,手里摆弄着一对骰子。“我得靠新人换换手气。”
“今晚再说吧!”利亚姆高声回道,策马走在桥上。“除非我拿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几年来,爱尔兰五大王国的王室选举,利亚姆至少各督阵过一次。目前各国的统治者分别是:梅斯国王特洛,视自己的战伤为荣誉徽章,利亚姆要去的便是他的城堡;康诺特王国的梅尔,一位年轻且精力充沛的女王,曾在斯盖沙伊施·斯科尔受训;伦斯特国王默查达,留有一头长发,发号施令时仿佛有一面黑旗在身后飘扬;明斯特国的格尔弗莱茨女王,从众多候选者中以无双的智慧脱颖而出,拥有全爱尔兰最大的图书馆;还有最近当选的阿尔斯特国王尼尔,利亚姆觉得他更像是个政客而非战士,而后者才是众多伟主的出身地。
这些推选出的女王、国王、权贵和行会首领们,还要继续参选凯尔特大帝。这一权位往往由男性担任,不过据利亚姆所知,并未有任何一条法律如此要求。他把这归因于爱尔兰的平衡感,自这几世的莫里甘女神以双生姐妹之形在这个世界显现自身,凯尔特人和希族之王都要听命于女性。
自听到召唤以来,利亚姆对召唤的缘由产生了越来越强的怀疑。他抬头望着城堡,心中涌起对好友尤娜和奎因,以及他们那对即将接受不死测试的新生女儿的担忧。等待她们的只有两种结局:通过不死测试,则女儿们享有无上的荣耀,留给父母无尽的悲伤;或者不死测试失败,这则是女儿和父母的共同悲剧。
利亚姆穿过熙熙攘攘的广场,这里和平日一样充满了首都的喧嚣;他穿过隐藏着巨额财富的牢固的石头房子,把马拴进厩房,走入城堡。在前厅,他解开捆在背上的战斧,取下身上的剑,遵照要求把两件武器交给守卫官。后者告诉他,请愿正在国王的私人会议厅举行。于是利亚姆走过一层宽阔的接待厅,轻快地从螺旋楼梯拾级而上,直至顶楼。
这间屋子里色彩斑斓。根据古老的爱尔兰布雷亨法律规定,一个人地位的高低决定了他能够穿戴几种颜色。位级最低的奴隶只有一种颜色,权位最高的贵族则可以用七种。或许只有外出打猎的国王,或偷偷溜去情人家的贵妇不愿披挂起所有允许的颜色,在这贵胄云集的宫廷则必然集合了一切可能的色彩:在贵族、行会首领和武官们身着的束腰外套、上衣和护胫上,各种各样的蓝色、红色、紫色、棕色、绿色、黄色和黑色展示得淋漓尽致。
特洛·马格劳丹,这位梅斯王国在位已久的国王,坐在占据大厅一端的一座微微高起的平台上,他的侍从跟在身旁。一道深深的疤痕横在了他的半边脸,刚好避开他的眼睛。这道疤证明了他曾多么英勇地冲在阵前,又是多么灵巧地躲过了一把利刃。
坐在特洛身边的是他的儿子和一位利亚姆不认识的女人,他猜测那是特洛的新婚妻子。国王的上一段婚姻由于到期未予续约而失效。利亚姆惊讶地看到,同坐在国王的贵宾席上,代表布雷亨法律的法官大人是来自塔拉的,而梅斯王国的大法官则恭敬地站在她身后。真走运。利亚姆想。来自最高法院的这名法官可以帮忙将接下来的事件结果带回给凯尔特大帝。
在特洛国王和法官面前,站着爱尔兰维京人的代表们,包括其国王麦恩迪尔,正是他请愿向特洛国王申诉苦情。利亚姆很清楚麦恩迪尔的历史。他的子民同加洛格拉斯人一样,由于此前的维京人不愿改宗信仰基督教,而被迫远离斯堪的纳维亚的故土。这位身强力壮、虬髯如戟的麦恩迪尔国王,如今统治着都柏林、韦克斯福德、沃特福德、科克以及利默里克,领土直达海岸。
在利亚姆费劲地穿过人群走到房间后部时,麦恩迪尔的儿子盖尔正在陈述维京人与斯基格树精的不和,后者总是阻挠他们砍伐树木。“一切是从我们在斯基格树精了如指掌的树林中迷路开始的。”
“你们得当心那些草皮松软的地方。”一位身着七色服的贵族说道。房间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麦恩迪尔国王走上前去,把儿子推到一边,就像他一贯干的那样。“我的侄子,”他正色道,愤怒的声音盖过了场上的笑声,“被发现死在一个他常去的地方。他的身体干瘪得只剩下皮包骨,就在他率领我的十名武士去保护伐木人的两天后。那些伐木人的尸体被穿在他们奉命去砍伐的树上,而那是毛兰大人允许我们合法收割的土地。”麦恩迪尔好像没有注意到盖尔已经离开了房间。
“您知道,获得许可只是先决条件,”塔拉的大法官回复道,“如果没有向斯基格树精奉上合适的礼物,没有取得他们的同意就开始伐木,您就是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我们不再和斯基格树精沟通了,”麦恩迪尔反驳说,“他们的新国王凯拉什要求的贡礼简直不可理喻。为了抵偿我们要砍伐的树木,他们要我们赔付同等重量的孩子。我拒绝了,派出了武士。”这位维京国王直视着特洛,“只有我们的船只能够通行其他大陆。您同我们一样需要这些新船。我想问您,特洛国王,这些树是凯尔特人的吗,还是属于斯基格树精?”
房间里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一位依其品级身着蓝色长袍、肩上挎着一个大皮质口袋的修士,不紧不慢地走到利亚姆身边,停下来靠在墙上。据利亚姆所知,这是一位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是对圣帕特里克教派领袖的尊称。爱尔兰基督教会两大分支即帕特里克修道会和科姆基尔修道会。
“利亚姆,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这次集会比往常的有意思。”
“要我说,只要希族的君王或使者不在场,都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去哪儿了?”利亚姆问。
“自从麦恩迪尔为了给他侄子复仇,取下了几名无辜的地精月光舞者的首级,并钉在都柏林城门上以后,希族就拒绝再跟维京人见面了。”
利亚姆盯着修士腰带上的一个皮套,那里装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钟。利亚姆曾听说过滴血圣钟——每个人都听说过——不过还从未见过一个修士把它带在身上。“圣帕特里克本人曾把一个恶魔绑在圣钟里,用它为教会收取什一税,这是真的吗?我听说钟声能致命。”
“那或许是他的目的,不过我更在意用它保护我的教徒们。一些黑暗势力已经苏醒,如果希族或是埃利奥德造反,我们将是首个目标。更别提那些维京人和凯尔特强盗了。他们最好都记得帕特里克修道会可不是什么软脚鸡。”
“有些人更担心罗马教会又在对爱尔兰虎视眈眈。如果他们真敢来,我猜你一定会站在海边,冲着每艘进犯的敌船敲响丧钟。”
“要是大帝想让我那么做的话,”帕特里克笑着说,“他最好开始缴纳什一税,越多越好。不管怎么说,只要带着圣钟,我从阿玛走的任何一条路都不会受松软草皮的拖累。”
“你知道,我骑马穿过树林的时间,比我从大路上走要少一半。”利亚姆微笑起来。
“我一直在想,你啊,我的朋友,更像是希族而非人类。我从树林里走要花上两倍的时间,那还是在没有爱玩闹的希族使我迷路的情况下。不论我多么努力地向希族指出基督教教义与他们的信仰非常相似,也不论我曾将多少最好的酒送给他们,他们始终对我粗鲁无礼。”
“如果此刻你愿意为希族发声,没准他们将来会对你友好些。”
“除了斯基格树精以外的任何一支希族,我都愿意。但我绝不支持他们。在凯拉什成为国王以前就是如此。他到处煽起骚乱,我担心如果没有莫里甘女神统领各族,我们的大陆将很快陷入另一场希族战争中。”
“他们擅长挑衅,搞些危险的小事故,特别是对那些轻视他们的人。”利亚姆说道,朝维京人的方向点点头。在特洛国王的示意下,一些仆人走进来,将墙边的几张长桌搬到大厅中间。王室贵宾席腾空了,礼宾座换成了更适合晚餐的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片喧闹中,大管家拿着贵宾单,不时指点着男侍们为宾客引导预留的位置。利亚姆看着管家得体地为座次做着合适的微调,妥善地安排好离开的维京人和不请自来的宾客,比如他本人。对于精进的政客来说,殷勤好客是个重要的美德,因此一位训练有素的大管家总是极受重视,报酬丰厚。
接着,利亚姆看见布丽吉德站在门厅,一如往常的美。时间到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