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有人问我是哪里人的时候,我都会感到有些个窘迫,因为,我不能如其他的人那样张口报出来。我需要解释一番,问者然后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哦,还怪复杂的。”我连忙补充说:“我已经是陕西人了。”
其实,我到底是哪里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说,我是河北省保定人,可那里只是我的祖籍,是祖宗们生活的地方,对我而言,那儿不过是户籍本上填报的籍贯。我没生在那里,没长在那里,甚至连句祖上传下的方言也不会讲上一句,充其量只是回去过两次。我要说,我是新疆哈密人,似乎也有些牵强,我是出生在新疆哈密,也在那里长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但在我六岁那年搬回口内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里也没有我任何亲戚,我记不得那里的一点一滴了。我说,我是陕西人,却说不准到底是铜川人、渭南人,还是西安人?因为,我在这些个地方都生活过,上过学,并且都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那么,我到底是哪里人?真是一句话说不清楚,有些个困惑。有时候,事急,又不愿意多费口舌,我就干脆回答说“我是河南人”,因为,除了普通话,我河南腔撇的还算是标准些。有时,我甚至所问非所答地回上句“我是铁路子弟,家是修铁路的”。问者也就明白了,我是来自五湖四海,走南闯北的兄弟,像吉普赛人,到处流浪,四海为家。
我有时会揣摩,别人问我是哪里人的用意是什么。难道他们(她们)在乎我吗?想和我联络感情,建立更为紧密的联系?可能原因多半是这样的。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割不断的血缘,轰不走的乡情。俩人一见面,乡音自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许多事情在老乡那里也就好说好办了。血缘关系、地缘关系是中国自古人情往来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两个关系。其他的友情关系,包括同学、战友、师兄弟、校友等,毕竟不是多么普及,范围要窄得多。如果是“老乡+”的关系,感情自然就更不一般了。
也有的人问我是哪儿的人,并不是为了套感情,而是为了讲段子,怕讲段子时遇到尴尬。
我的确回答不了,也回答不好我是哪里人。我感觉,我像是一个没有故乡的漂泊游子,听不到乡音,回忆不起故乡的面貌,更感觉不到家乡的味道。乡愁,于我是一种奢侈,既不在记忆里,也不在梦里。小时候,读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时,内心就没多少感觉,即便是现在读这首诗,也是依然如故,缺乏对故乡的理解和感触。
我已是年过五旬的人了,看着周围一些人开始在老家收拾个小院,预备着回乡颐养天年,心里会生些羡慕。看来,我注定是哪儿都回不去了,我是没有故乡的游子。我只能对自己说:心安,则身安。随遇而安,做个踏踏实实、安安分分的此地人吧。
2016/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