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道,境由心转,相由心生。
可我看着京华,今日已是第三十四次将各殿侍女送于他的定情之物抛入池底。不由得叹有时世人也会走眼,这死蛇生的国色天姿,美艳无双,却是个情极虚的。
忽的吹来一阵微风,带的他衣带翻飞,青衫绝尘。京华放下手里的书,回头望来,浅笑晏晏。我直感被他眉中的红痣烫了一下,手一抖,窗已闭。
我这人平生不爱与人拖沓情意,你予我一窝窝头,我便还你一桂花糕。无甚亏欠,图个良心安稳。而有些事的兴致,实属心血来潮,开心了,便什么都妥,不开心,便是拧巴的很。
我这一拧巴,倒是狠了心五日未与京华说话。
那日从青丘山顶与辰之别过,我也自诩还了恩情,虽心里并无安稳,却也觉得无甚不妥之处,便将这心放回了狐狸肚子里。如此拢着广袖回了殿,前脚刚迈进殿内,后脚便天旋地转,满眼都是青衫白纱交错穿落,待回过神来,已然被逼于榻上,眼神炙热的人笑的一脸妖冶。
“阿九这可是舍得回来了?”京华笑着将我困于怀中,我却被他冰凉的躯体冻了一个激灵,却见他逼得更近了三分:“我还当那人将阿九的魂都勾走了。”
我没忘了他身上有伤,便没使什么法子怕伤了他,只得奋力将他推着,京华冷眼将我望着,方才炙热的双眸竟同往外蹦冰碴子似的,我不动了,他却笑了:“怎的,我与你这般你就要将我推开,你与那人靠的那样近,也没见你有甚不自在。”
“你说见识了蛇妖的冷心冷肺,我道见识了圣女的大爱无疆。”
“阿九,莫不然是个男的,你便都对他这般好?”
我心下一阵气血翻涌,怒火直冲向天灵盖,可我这人总是这样,越生气的时候,竟越冷静,我将他瞧着,还是我出门前的衣装,连鞋都未穿便跑了过来,未绾的发贴着他的面顺入我衣襟里,我却被他气的无一点旖旎。
“说够了吗?”我挑眉,“说够了便滚出去。”
京华不笑了,嘴角僵硬的如被人施了化石术,良久,我将他望着,竟无端的看出了一丝委屈。
呵,委屈。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阿九,你…你心里可是有我。”脖颈一片冰凉的温热,京华将脸埋进了我的颈窝里,我一颤,却又忽的想笑。这话并非问句,他也知,我心悦他。
不过是在提醒我,既然心悦他,就不要待别人好。,
我被气笑了。京华抬起头将我望着,我看着他倾城绝美的脸觉得心累的很,索性敛了眼,言道:“京华,我且问你,你我相识五百年之久,你可曾生出我对你一样的情意,哪怕是一点。”
京华一怔,嘴唇动了又动,却是良久的沉默。可我耐心足的很,已然等他开口已等了五百年,还有什么等不起的。
“阿九。”眼前的人开口唤道,我心里一沉,不由得想逃,可无奈我逃不掉,他也先我一步开了口:“我配不上你。”
“我早已深陷泥潭,肮脏自浊是我活该,可我若拖累了别人,便是造孽。”
“阿九,如此,我还是辜负了你的心意。”
然后,我便失恋了。
没有话本子里的一哭二闹,凄凄惨惨,甚至连开始都没有,便是一片风轻云淡,而我这心里却是有个洞似得,呼呼地灌着风,吹的回忆一片凋零。
想我这一千多年,活的委实随顺,爹疼娘爱还有哥哥拿脚踹,心情不爽便拿身份压一压人,心情爽了,便是作天作地成了一方祸害。可我这祸害,却在情之一字上,得到了我的报应。
“哎…”我不由得又叹出一口气,叹情路坎坷,叹命运无常。
龙瑾在一旁托腮幽幽道:“第一百五十七遍。”
我抬眼将她望着:“小瑾瑾,奴家的命好苦呀。”
龙瑾打算明日便与我共赴昆华,今日便把大部分的折子差人送去了四海,折子批完,委实闲得很,便也有空听我唉声叹气,顺便,将我损着:“莫不得我说你,好歹你也是狐族,勾魂摄魄这等事不该使得顺风顺水,怎的憋屈成这样?”
我默了,加了一脸的凄凄惨惨:“阿瑾你还笑话我…”
“不该笑话你吗?”龙瑾将白眼翻出天际,“倘若我是你,便先使个摄魂术将他的魂魄勾来,哪能憋屈成这样。”
我言:“倘若你有日有了心念之人,定是不肯用这肮脏法子将他困于手心的。怕也是望他同你一样,心悦之,思卿之。”言罢将手里把玩的琉璃杯转了转,又是一口深叹:“哎……”
“第一百五十八遍。”龙瑾又翻了一个白眼,“见你如此,我便更不想要什么心念之人了,只望四海龙王以后能将双眼擦亮些,为我寻一个脾性相投的联姻对象吧。”
我忽的想起龙拓,竟生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意,便问了问:“你那东海三侄可被放出来了?”
龙瑾一愣,末了白了我一眼:“你这花里胡哨的称谓都哪来的,东海三侄?自是放出来了。”而后敛了眼,“世人都道龙族圣女乃天地孕育,我娘都不肯承认我是她所生,又何时出了个三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