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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梦境

“我这是在哪里,妈妈呢?”一个小男孩孤独地站在一家医院的候诊大厅内,手中紧紧地攥着一个已经沾满灰尘的玩偶,面对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世界,两只没有生气的眼睛一时间变得红润,随之而来的哭泣声则像是一团驱之不散的阴霾,不断地徘徊在人流的缝隙中,寻觅着它所渴望见到的身影。

此时,在他的面前,无数晃动的路人好似汹涌的波涛,拍打在他瘦弱的肩膀上,小小的身体不经意地左右摇晃,而后更是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狠狠地撞倒在地。然而,无论他如何哭闹地喊叫,如何向着周围的围观者寻求帮助,换来的都只是一个个冷漠的眼神。

“原来你在这里,不是让你在座位上等着妈妈回来吗?”在一阵阵嘈杂的议论声中,从小男孩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声音听起来略显沙哑,并带有几丝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对孩子的担心与自责,她悔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她悔恨自己没有能够把事情安排妥当。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我怕妈妈找不到我了。”小男孩一脸委屈地低着头,红肿的鼻头时而会忍不住地抽泣两声。

“哎,竟说傻话,妈妈就是去导诊台询问一下办理住院手续的流程,怎么会把你丢下呢!”女人先是将小男孩抱在自己的怀中,安抚着他的情绪,接着又从丝裙的口袋中掏出一张褶皱的纸巾,擦拭着残留在孩子眼角处的泪滴。

“妈妈,一旦住院了,是不是晚上就不能回家了?”小男孩轻轻地拽着妈妈的衣角,小声地询问着。或许是因为小男孩的心中早已知道了答案,说话的同时,脸上露出了胆怯的神情。

“是的。”妈妈一眼就看出了孩子的心事,继而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额头,一边耐心地对他解释道:“你现在的病情虽然已经好转了许多,但为了能够更加彻底地治好你的病,张医生建议应当尽早地完成这个手术,以切除掉那个长在你脑子里的‘坏东西’。相信我,孩子,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手术,你甚至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就好像是睡觉一样!”

“嗯……”小男孩在妈妈的鼓励下,渐渐地鼓起了勇气。

“那咱们走吧。”女子说着重新站了起来,同时紧紧地抓住了小男孩的手臂,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在她的心中始终萦绕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而正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感受让她一整天都提心吊胆。

没过多久,母子二人一路跟随着地标的指示,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了位于二楼拐角处的住院登记口。

看着登记口前那长长的队伍,女子并没有急于去办理住院手续,反而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安地左顾右盼,直到寻找到一处相对显眼的位置后,才总算安下心来。随后便再次俯下身子,一边指向走廊入口处的长凳,一边对着自己的孩子反复地叮嘱道:“孩子,你先坐在那里等我一下,妈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千万不要再随便乱走了,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小男孩肯定地点了点头,女子的脸上同时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在离开妈妈之后,小男孩老老实实地坐在长凳的一侧,远远地望着妈妈的身影跟随着人流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着,时间长了,未免会感到有些无聊,便无所事事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只见,一只灰黑色的飞虫嗡嗡作响围绕在日光灯的周围,就如同现实中的自己一样,在感受着温暖的同时,却又被炽热的光线炙烤着不堪一击的身躯。

小男孩看得入神,不过,很快,双眼就感受到了轻微的酸胀,于是为了缓解这短暂的不适,他一边快速地眨着眼睛,一边又轻轻地揉搓着眼角。

就在视线愈渐模糊的一瞬间,那只小小的飞虫却已经不知道飞向了何处,而在小男孩的耳边除了自己微弱的喘息声之外,一切都变得诡异。

惊慌中,他赶紧看向妈妈所在的方向,那个原本拥挤的角落却在此时空无一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令小男孩下意识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而在他的头顶,走廊的灯光却在有节奏地,一个接着一个,从里至外快速地熄灭,整个医院立刻变得漆黑一片。

“妈妈……妈妈……”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之中,一阵孩子的惊叫声猛地响起,在空寂的走廊中四处回荡,惊扰着栖息在黑暗中的阴影。

与此同时,原本乳白色的墙壁逐渐地爬满了曲折的裂痕,大片破损的墙皮沿着裂痕的缝隙慢慢地向下脱落,露出了淡黄色斑驳的锈迹,一股发霉的味道塞满了小男孩的鼻孔,让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面对着眼前的黑暗,他有些犹豫不决,是勇敢地冲进去,去寻求妈妈的行踪,还是老老实实地停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来将自己从未知的世界中拯救出来呢?

就这样,在经历了几番激烈的心里斗争之后,不出意料,他选择了等待。毕竟,对于一个孩子而言,黑暗是他在成长过程中永远无法忘却和无法抵抗的噩梦,所以丧失了勇气的小男孩再一次妥协地坐在了身后的长凳上,一声不吭地蜷缩在那里,忍受着黎明之前的漫长黑暗。

而在他的面前,本已空荡荡的墙壁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面宽大的镜子,在模糊不清的灯光下,镜子的表面闪动着凄凉的寒光,从中映射出了小男孩孤零零的身影。

在某种情感的教唆下,小男孩不自觉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个令人恐惧的画面,但即便如此,过了几分钟之后,镜子和镜子中的自己仍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不禁让他感到了一丝的解脱。

“滴答……滴答……”漆黑的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清脆的声音,小男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惊恐地注视了很久,生怕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也许是水滴的声音。”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用不安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走廊的深处,直到过了很久才敢回过头来,然而当他重新看向那面镜子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边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一位少女和一个孩子。

此时,那位少女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就坐在小男孩的左侧,而那个女孩子却截然相反地穿着一条雪白的丝裙坐在他的右侧,两个人都留着齐腰的长发,都有着相似的外貌,但由于四周微弱的灯光使她俩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

“你们是谁?”小男孩疑惑地发出声来,可镜中的两人却始终默默不语。突然,小男孩感觉到有什么活的东西在触碰着他的手指,于是赶紧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侧,然而长凳上除了自己之外却空无一人。当他带着疑惑的神情再次看向镜子那边的时候,刚刚那两个身影不约而同地从长凳上站立了起来,她俩的手中紧紧地牵着小男孩的手,毫无声息地转过身子,朝着镜子的深处缓慢地走着,三个人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当小男孩缓过神来,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自己还安然无恙地坐在冰冷的长凳上,而在光滑的镜面中,留下的只有自己那苍老的面孔。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小男孩身后的墙壁中突然窜出一双苍白而又冰冷的手臂,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任由他惊慌地左右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窒息的感觉渐渐地让他的意识涣散,同时一段充满厌恶与斥责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说谎者、欺诈者、懦夫、刽子手……”

所有恶毒的词语就像是一把把尖刀刺穿着小男孩的耳膜,但这个声音听起来却如此熟悉,难道是……是……伊莎贝拉的声音?

想到这里,那双原本充满憎恨的双手突然一下子凭空消失了,小男孩赶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时不时地还会干咳两声,一滴滴汗水在他的额头上左右地徘徊,这到底是一场梦,还是……不过很快,四周沉默的黑暗就给了他一个他想知道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也在一点一点地折磨着他脆弱的心灵。

与此同时,一圈红色的光环沿着走廊的墙壁,快速地向着黑暗的深处移动着,一阵清脆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眼前的镜子在他的注视下四分五裂地破碎开来,哗哗啦啦地掉落到地面上,碰撞的瞬间反射着点点四散的光亮,接着便伴着无声的黑暗静静地躲藏在了幽深的走廊中,而他也在此刻迷失了自我,静静地依靠在开裂的墙壁旁,望着微弱的灯光,寻找着那只嗡嗡作响的飞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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