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吴宅堂前虽然只有熊小宝和吴明学两人,熊小宝却像做贼心虚一般,把手捂住吴明学的耳朵,悄声说:“许真人。”
“啊!怎么是他?”吴明学大惊失色道。
熊小宝蓦然发出清冷的笑声道:“我猜的。”
吴明学大失所望地说:“这么严肃的问题,你竟然靠瞎猜?”
“也不算瞎猜。”熊小宝回想道,“我听到了许真人的名字,不过泉爷马上就走开了。”
“你就不知道跟过去?”吴明学不满地质问道。
“走不开啊!”熊小宝一脸苦色道,“我那时正在蹲马步。”
吴明学虽然深感惋惜,不过更感到无奈,谁叫自己不在现场呢?他没有继续责怪熊小宝,而是紧忙追问:“为什么泉爷平白无故地说起许真人?”
“不是平白无故,是一个健壮的男人跟他说的,好像还提到了飞龙寺和麒麟岭。”熊小宝有些激动地说,“只可惜刚提这么一嘴,泉爷就跟男人一起走了。”
“看来这件事跟许真人也有关系,但是并不见得仇人就是许真人。”吴明学理性地分析道。
“但是我跟你讲啊,肯定跟元灵剑脱不开干系,仇家就是冲着抢夺元灵剑来的。”熊小宝信誓旦旦地说。
“没理由啊!”吴明学思忖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泉爷这么儿戏地就给了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熊小宝长叹一口气道,“泉爷见你今天没来,你不知道他有多失望啊!也许他第一眼就非常看重你,只是你没把他当回事。”
“这不能赖我吧!”吴明学自我辩解道,“那会儿,张鲲他们几个不都说泉爷脑子不正常吗?更何况泉爷一开口就是十块钱,你当时还说过我。”
“有吗?”熊小宝不敢确认,按道理来说,自己自小缺钱,说过这样的话可能性很大,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这十块钱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偷听到的内容值不值得推敲,又在多大程度上属实。
想到十块钱的事,吴明学又是一阵肉痛,虽然这一次卖破烂的收入可观,但是他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靠他每天起早贪黑地慢慢积累的。
只是熊小宝的这一番说辞,让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泉爷真的是第一眼就很看重自己了吗?自己又是哪方面的能力引起他这般看重的呢?元体?元血?还是元魄?
这时,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元灵剑是吴明学通过买一送一的方式得到,那么那本无字旧书,或者确切地说,可以叫它《小无量经》,更加重要。
对于《小无量经》为什么更加重要,吴明学却是毫无头绪,之前若不是老鬼头告知,他还不知道无字旧书的名字就叫《小无量经》,而他更难想明白的是,他和熊小宝竟然双双在梦中探知了《小无量经》的名字,像是一本修真界的重要典籍,并因此引起了一场惨烈纷争。
梦境中的事情自然不能当真,但是眼前的元灵剑之谜亟待揭开,更何况元灵剑疑似涉及岭下屋场仇家的重要消息。
氛围逐渐变得凝重,场面也因此沉闷,吴明学大方地拿出那包瓜子来,跟熊小宝嗑起瓜子来,好舒缓略显压抑的心情。
吴明学和熊小宝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继续捋了捋今天各自发生的事情,他们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吴明学一把元灵剑赠送给凯瑟琳,怎么就被泉爷知晓了呢?难道泉爷在吴宅装了监控?
这个直到21世纪初才普遍应用的科技机器,当然不可能这时候出现在贫穷落后的横河镇,那么这样的话,泉爷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获悉这一消息的呢?
两人自然又是理不出任何头绪,直到瓜子嗑完,夜色已然渐深,熊小宝疲乏欲睡,临别之际,吴明学提醒道:“对了,你爷爷认为岭下屋场不吉利,他没有反对你对岭下屋场?当心被他知道了打你屁股。”
熊小宝狡黠地笑道:“我撒了个小谎,说是去同学家里玩。”
“你说的是哪个同学?”
“随便编的一个,我爷爷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吴明学虽然劝熊小宝早点回去休息,自己却没有马上洗脸洗脚,而是继续坐在天井下沉思着什么。
他所不知的是,凯瑟琳一家此时已经躺在去往海城的火车软卧上,在小小的包厢里,史密斯夫妇正喜不自胜地鉴赏着元灵剑。
他们原以为需要大费周折才能拿到的元灵剑,竟然被凯瑟琳如此轻易地拿到,立即改变了原定计划。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放弃了游览神雾山、上香飞龙寺、拜访许真人的打算,匆匆踏上回国之路,以最快的速度拿元灵剑去做科学研究。
虽然研究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从他们无比喜悦的表情可以看出,虽然他们不能断定研究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和多少成本,但是他们对研究结果非常期待,并且预判这结果跟元气和修真息息相关。
另一方面,吴明敏送走凯瑟琳之后,就又感觉到腹痛难忍了,快乐的时光只能暂时地遗忘痛苦,却不能根治痛苦,然而为了避免挨母亲陈兰香的责骂,她还是强忍住腹痛赶去学校上晚自习了。
她之所以强忍疼痛来学校,是因为知道周日的晚自习可一般以学生自主复习为主。这次也不例外。
事实正如吴明敏所料,她并没有克制住腹痛的影响,没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自习,昏昏欲睡地眨巴着眼睛。
这一切都被司马敬儒看在眼里,在第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就把吴明敏叫出了教室,苦口婆心地劝她服下自己带来的秘制药丸“养元丹”,说能立即治好她的腹痛。
吴明敏羞涩而震惊地望着司马敬儒,难以置信他能猜到自己的痛因是因为亲戚大姨妈的造访,两人含蓄而尴尬地互相注视了好一会儿。
但是在司马敬儒以吴明敏缺乏生日晚宴为由,在他温柔的眼神和友善的说辞推动下,吴明敏带着自责自罚的心理,还是吃下了那颗蓝色药丸。
而接下来的一节自习课中,吴明敏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状况变佳,而让她大喜过望的是,短短一节课时间,她的腹痛就全部康复了。
为了感谢司马敬儒,吴明敏答应了司马敬儒送自己回家的请求,两人一路上说了好些学校里的过往趣事,而说着说着,总会有意无意地谈起彼此,无论是彼此的家庭背景,还是兴趣爱好,又或者是未来理想,都像缓缓流淌的横河水那般,悄无声息地深深印在彼此的心里。
令吴明敏大为惊讶的是,司马敬儒竟然声称自己是来自一个修真世家,而与司马家类似的修真世家不在少数。
只不过因为时代巨变的原因,这样的修真世家以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方式分布在全国的多个省份,平时虽然鲜少联系,但是一旦元气浩然复苏,他们肯定会联合起来,以争夺弥足珍贵的修真所需的法侣财地等资源。
为了让吴明敏确信这一点,司马敬儒还旧事重提起当初在那张漫画中写下的小诗,吴明敏背诵起那首小诗,才恍然大悟一般惊叹道:“原来是首藏头诗。”
“没想到你竟然能背诵!”司马敬儒也是大感吃惊。
吴明敏腼腆一笑,低头不语,继续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漆黑的道路上,两人的眼前只有两只手电筒的光芒连连晃动。
不知不觉地,两人已经走到吴明敏的家门口。
而此时的吴明学虽然洗好脸脚,却没有听陈兰香的话,上床睡觉,而是以等吴明敏的名义,继续坐在天井旁的椅子上,一边把玩着张鲲送给他的那枚半两铜钱,一边沉浸在思索岭下屋场的奇事上。
吴明敏的声音不期而至,立即打断了他的思索,更确切地说,是他听到了司马敬儒的声音。
吴明学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后,偷听着司马敬儒和吴明敏的谈话。
这时候他们俩已经没有再谈起修真世家的事,而是像大多数热恋中的情侣那般,说着非常暖心的甜言蜜语,那依依不舍的情绪,就好像感染了空气,让吴明学鼻头一耸,就能轻易闻到。
让吴明学大感放心的是,司马敬儒并没有对吴明敏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淡淡地说一句“晚安”,就转身回去了。
吴明敏进了大门,转身关门的时候,被一旁的吴明学给吓了一大跳,她大为不满地责怪道:“元元,你竟然偷听?”
“辣姐,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吗?”吴明学尴尬地笑道。
“杞人忧天!”吴明敏愤愤地说,便大步走开,头也不回地厉声指示道:“把门栓拉上。”
吴明学乖乖照做,赶紧跑了上来,想进一步打听司马敬儒的消息,却被吴明敏狠狠怼了回去,吴明学只好闷闷不乐地回房睡觉,临走前却画蛇添足地提醒道:“辣姐,帅哥都是靠不住的,你得留点心。”
这话气得吴明敏恨不得把一脸盆水往吴明学头上浇去,当然事实上她并没有这么做,看到吴明学走后,吴明敏悄然生起疑思:“为什么司马敬儒跟自己说修真世家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吴明学还在迷梦中徜徉,熊小宝就过来找他,吴明学诧异地问:“你今天不用放牛吗?”
“要,不过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熊小宝说着便拉拽起吴明学紧紧抓住的被子来。
“什么事?”吴明学很不爽地问,“你拉我被子干嘛?”
熊小宝开门见山地说:“你先支给我十块钱,我现在急需要钱。”
“这刚加入几天,就想着分账了?以后还怎么扩大经营啊!”吴明学郁闷地说。
“不是分账,是我想请人给我放牛。”熊小宝倒是毫不隐瞒地告知了自己的目的。
“为什么?”吴明学大吃一惊,他浑然没料到熊小宝会有这种想法。
“放牛太耽误我蹲马步。”熊小宝给出的理由更让吴明学无力吐槽,只昨天一天工夫,熊小宝就像脱胎换骨一般,整个思维都为之一变。
不管吴明学如何解释放牛跟蹲马步不发生任何冲突,牛牵出去,往河边一放,他就可以就地蹲马步,两不耽误。
可是熊小宝则坚持认为,做事情要一心一意,虽然说蹲马步只是打基础的一件小事,但是修真之事,无关大小巨细,都要心无旁骛才行。
吴明学拗不过他,既然拉他入伙时给出了五五分成的条件,便也无理由拒绝他小小的十块钱的要求。
给了熊小宝十块钱之后,吴明学本想问他准备花多少钱请人放牛时,熊小宝已经跑没了踪影。
得了吴明学给的一千块钱,陈兰香难得地买了豆浆油条来,当做一家人的早餐,当她说今天就去还债时,吴明学再次提醒了要写收条的事,陈兰香欣然答应下来。
有了黄广宇收那一车破烂做的广告效应,元宝废品行的生意渐渐好转,一连几天都有不少人主动来卖破烂,也再没人对记账产生怀疑抗拒的心理,生意因此一下子打开局面了。
只是生意好做,伙计难谋。熊小宝醉心于蹲马步,对于收破烂的事不再上心,哪怕吴明学威胁取消他的股份,都没有阻止他蹲马步的热情。
好在熊小宝还算有点良心,他一旦完成朝夕各两个小时的蹲马步任务之后,就兢兢业业地忙碌起搬运收拾破烂的事情来,这让吴明学可以全神贯注于称重、记账等脑力劳动。
而之所以现在由他亲自记账,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尽管熊小宝没有继续吐槽熊美丽年纪过小玩心重,不适合记账,但是事实还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熊美丽自从跟杜晶晶交往甚密之后,一放学就往杜家跑,跟着杜氏姐妹一起玩上玩下。能让吴明学为数不多地见着她身影的时候,是她奉命来借小人书的光景。
吴明学间断问过熊美丽跟她们都玩些什么,却都被熊美丽“玩很好玩的东西啊”这句不痛不痒的话给敷衍过去。
如果说熊美丽有了好玩伴之后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便是她不再在吴明学耳畔吵嚷着要嫁给他的无忌童言了。
吴明学这边不亦乐乎地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时候,他的几个敌对同学们也没闲着,特别是夏国雄和许伟。
他们俩虽然轻易地便打听到有关小老板的信息,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最初的那个小老板早已退隐江湖,曾经在横河镇打过小老板的旗号耀武扬威的足足有九个,而第十个也盛传即将横空出世。
在他们俩逐一排查谁是真的小老板的过程中,花费了不少冤枉钱,这些钱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两人各自从家里偷来的。
他们俩原以为偷钱一事会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他们俩没有料到,两人的父亲在跟财政所的老刘小李等人一起吃饭时,老刘提起了被吴明学破获的那起“偷窃案”来。
两人的父亲经这么一提醒,都各自回家察看了一番,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两家果然出了问题,结果可想而知。
在夏跃进狠狠揍了夏国雄、断绝他零花钱的同时,许伟也挨了他父亲许志远一顿臭骂,并决定暂停供应他零花钱。
这让他们俩大吃苦头、非常沮丧,商量着用什么计策应对,值此罗掘俱穷之际,老芋头那游手好闲的小儿子余武给他们俩伸出了橄榄枝。
只是这橄榄枝带着锋利的刺,余武让他们俩给老芋头的游戏厅拉学生客源,每拉来一个人次给他们一毛钱的提成。
想当初身上都是带大团结的两人,先前对于一毛钱的提成很看不上,可是没熬过两天,他们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余武的苛刻要求。
好在他们出师大捷,第一天就带了二三十个小学生去玩,第二天又拉去了四五十个,要不是限于老芋头的游戏机数量实在太少,他们俩能拉去更多的学生。
三天之后,余武就开始改变了策略,极力劝说夏、许二人把家里的小霸王游戏机卖给他,只是他们在外面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触犯父权的威严,思考再三之后,他们俩还是理性地压抑住了大发一笔横财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们俩也获得了更多关于小老板的消息,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的余武就是盛传的第十个小老板。
他们俩抓住一次余武龙颜大悦的机会,跟他说起了请他帮忙教训两个小学生的事来,自命不凡的余武一听是教训小学生,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只是余武可不提供免费的午餐,他给他们俩提了一个不更加苛刻的要求,那就是要他们帮助推销店里的零食、玩具、小工艺品等,而且给了他们一个量化的目标,那就是店里每天的营业额要达到一千元,什么时候达到,他余武就什么时候出手。
这时候的日营业额一千元还真是个不小的数目,夏许两人连想都不敢想,这几毛几分的生意怎么可能每天积累到一千元?尽管这一千元中包含游戏机的收入,但也是极难达成。
在如此重大的困难之下,他们俩有种想放弃教训吴、熊二人的想法,可是一周观察下来,吴明学的生意越做越大,熊小宝自从蹲马步之后,仿佛精神头也足了很多,上课发言明显积极起来,而且他的学习成绩似乎在快速攀升。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俩恨恨地咽不下这口气。转而又把心思放在替余武增加营业上。
如此和平的一周,吴明学和熊小宝还以为夏许二人变好了,毕竟大家都是同学,自然没想到他们俩暗地里这般使劲想害人。
在每次忙碌完一天的事情之后,吴明学和熊小宝总会碰头聊一聊,而话题总会落在岭下屋场上,落在泉爷身上。
从张鲲张辉张杨等人的口中得知,泉爷这几天都在著书立说,同屋场的年轻人则帮忙抄录,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要传达。
吴明学也终于被熊小宝说动,决定周日的时候,跟他一起再去一趟岭下屋场,亲眼所见总比第三方带话要来得真切得多。
一转眼便来到周日早上,吴明学和熊小宝商量好对付各自家长的言辞,都得到欣然同意之后,他们俩挂出歇业一天的招纸,一起踏上了前往岭下屋场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