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司航晚餐还亲自开车送了覃黎回来,就够是一件意味深长的事情了。
他们俩喝完咖啡司航问她想不想吃姚外婆渣肉饭的时候,她还颇有些怀念。
覃黎的小学和司航的高中在老城区的同一条街上,那条路上两个学校之间夹着的姚外婆渣肉饭,是许多学生的年代记忆。姚奶奶的蒸饭价格相当便宜,那时候覃黎上小学只要六块五就有一份,确是分量满满当当的渣肉以及卤豆皮配着两勺子酸豆角。蒸饭也是晶莹而有嚼劲的长粒米,配合着卤汁的浸润不会变得过分软烂。覃黎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流连这家渣肉蒸饭店,对于肉食主义的覃黎来说可以说是百吃不腻。
将坐在那家熟悉的小店的时候,本就小巧的覃黎突然发现桌椅都有些矮了,“这儿真是一点都没变,连餐饮质量评级是C的牌子都像是没变,只有我变了。”
“也没变,你今天这身打扮,说是初中生也不为过。”
覃黎知道他意指着脑袋后面这个蝴蝶结,就没有多少什么,弯了弯唇。
司航用店里的劣质塑料杯接了两小杯热水,在没有暖气的空气里滕腾冒着热雾。覃黎用指尖触了触,有些烫手,就放弃了拿它暖手的念头。
“果然是春节,这里印象里还没这么冷清过。”
“春节欸,开门就很大吉了,在回西川前能吃到就很幸运。”
渣肉蒸饭端上来的时候,渣肉和豆皮遮着米饭已经一点都看不见了。覃黎望着这份罪恶满满的脂肪和碳水,想到刚刚对着老板阔绰一句“大叔,两份豪华”的时候,隐隐能看出司航他傻地主的潜质了。
“呼——”两人都吹了吹刚出蒸笼十分烫口的渣肉,送进嘴里。软糯的米粉与仍然弹牙的蒸肉,配着咸香合宜的秘制卤汁,在嘴里是十足的享受。覃黎又舀了一小勺浸了些许卤汁的米饭,同白米饭拌成半干的淡卤色,劲道的大米在口中一起反复咀嚼。她偏爱脆韧耐嚼的食物,此处的口感享受可谓一时的满足极值。
“真是一点没有变啊”
“变贵了,以前一份豪华十六块的。”
“扑哧——”
覃黎忍不住了,看来他还是一个尚在成长中的商人啊。
但是她也没能控制住自己,在酱汁攻略下,覃黎沦陷了,在碗底只剩下一点点没泡汁的米饭的时候饿,才恍惚自己吃多了。她讪讪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巴,她能吃是旁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第一面就给人留下这波印象未免有些不太好。何况往私心里说这个人还是顶小时候暗恋的第一个对象,公了说却也是如今的相亲合作对象。
“你的胃口很好嘛”
“有点点撑了”
“丫头多吃点哦,哪有剩饭的道理,要不要叔叔再给你来勺酱豆皮”
“不了不了,真吃不下了。”她愁眉苦脸冲着大叔直摆手,感觉肚子微微有些胀了。
司航瞅着她刚吃完饭的模样,脸颊不像进屋时那样冻得白生生的,泛起些红晕,嘴唇上也吃得红润透着些光泽,更显得幼嫩。似乎真在哪里见过她,他的目光因为思考而变得深邃起来。
“你盯着我看干啥?”
“没什么,你看着有些太小了,你真有26?”司航倒也是直言不讳心中的疑惑,转又反应过来什么,“你的口音有西川的味道了。”
覃黎眯眯眼不以为然,她也是母亲看见她桌上的蝴蝶结,电话里才随口说她得扎个蝴蝶结的。上班这一两年穿些商务风的打扮,又蓄了长发烫了卷儿,就是想让自己看着成熟些,谁让自己就只长年龄倒是不长个子。
“挺好的,我觉得自己算是半个西川人了。”
她埋下头拨了拨自己的饭,继续说道“我都在那里呆了七年了,换你也会觉得是第二故乡的。”
你有什么初中同学、小学同学在红衫上高中吗?晚城这么小,我们肯定有一样子的同学?
覃黎想到了好几个女生,都讲了出来,但是司航始终摇摇头。
“可能咱们真的就没什么交际吧。说小是小,大也挺大的呢。”不大的话,其实也不会很多人,在分别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也对,而且咱们都是苕阿姨闺蜜家的孩子,也算是缘分了。”
吃完晚饭,天色就已经黑了。冬天天黑地很快,覃黎想要早早结束这场先锋芒相对又把酒言欢的奇妙相亲,司航坚持要送她回家,不管覃黎怎么推辞都不行。
“我母亲从小就教育我,应该送女孩子回家,无论如何,每个女孩子都要一视同仁。”
“行吧司先生。那您开着这奥迪A8,我回家只能说您是网约车司机了。”
“你怕他们催你结婚?”
“我怕她俩仇富。”
覃黎笑着跟司航耍贫嘴,司航看着她说话起兴之后神采奕奕,和之前冷冰冰的确实判若两人。
“你还挺活泼的嘛。”
“那可不是。”
“跟我谈判的时候凶巴巴的,还以为多厉害,原来就是纸老虎。”
“谁是纸老虎”覃黎小嘴一蹶,“和平谈判,好吧,大家互惠互利,话说回来,你可别爱上我,爱我没结果,咱们过一年还得演分手呢。”
“不是吧阿sir,这么自恋的吗?”
覃黎讪讪地笑了笑,攥着后安全带的带子也觉得有点尴尬。
“覃黎”
这个人一直喊她全名,这倒不像平时大家都喊她小覃或者小黎,竟然叫人觉得有些不习惯。
“我本来就没有短期结婚的打算,更没有诱骗你的意思。”
他继续说道,“是今天看到你,我临时起意才有了这个想法。毕竟你是最后一个是事实,我想要创业似乎也没有什么退路可选。”
“说到底我们俩都是骗父母,是冠冕堂皇的自私。倒是希望大家能皆大欢喜,好好享受这偷来的一年清闲,最后想个好托辞,别让爸妈太伤心。”
“异地的话,咱们一年不见面,总会分的吧。好像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苕苕阿姨介绍的时候,没跟你讲,我年后要去西川吗?”
“啥?”
“你的西川口音又跑出来了。我的合作伙伴,在西川。公司也要开在西川的。不然你以为苕苕阿姨为啥介绍我俩吗?”
“那前几个也是在西川工作吗?”
“那都是我妈找的,都是富家小姐。”
“……哦。”
覃黎终于认识到这一场相亲的合理性原来不在于阶级对等、条件不错,而是人在西川而已啊。
“那只要你创业失败公司破产离开西川,分手不就……”
“姑奶奶你能不能盼着一点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