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世上聪明人很多，惊才绝艳之辈更是不少。最终成为民族顶梁的人，却寥寥无几。天赋，乃昊天所赐。努力，凡人所在。
老夫子年近百岁，自己都已忘了岁月的年轮，见过的人才更是不知凡几。年轻时有如此之才，视金钱如无物，毁家纾难，却依旧努力的少年人更是稀少。天色已经昏暗，书阁中，姬明依旧在秉烛书写。
老人家肯定不知晓，姬明是作业没写完，夫子留下完成才许离开。还特意让马车告诉母亲，今晚不必等候。听着肚子咕咕叫声，一笔一划的写着方圆字。师妹偷偷送来饭食，蹑手蹑脚的进来，对着师兄使眼色，低声告诉对方。趁着爷爷在三楼参会，赶紧吃完。
姬明放下心来，三下五除二，一碗面食已经下肚。跟师妹打着眼色，慢慢消失在阁楼。打开窗户，让空气中的香味散散。楼上传来木屐的声音，赶紧坐下，继续写着。
诸位夫子路过，姬明起身施礼。夫子们善意的笑着，对于这个小家伙都太熟悉了。去年天天挨揍，今年又开启夜夜秉烛夜读，不愧是泗水一届翘楚，总是出人意料。
待到人群走远，姬明继续研磨书写，秦夫子不知何时，提着一壶茶水前来，坐在旁边的案几上喝茶。耐心地等待对方写完，师妹在书阁里，找些基础精义，准备明天教小孩子。
油灯里发出噼啪的声音，夫子起身关上窗户。姬明终于写完最后的感想，方才起身，把文章递到夫子面前。秦夫子回身，拿起纸张，不住地点头。毛笔字有些字样了，文章也越发熟练，观点一如以往，通透新颖。好一个玲珑心思的少年人。
“娇儿，早些回去睡吧......”秦夫子对着旁边的小孙女说道。
“好的，爷爷，你也早点回去，师兄家的侍卫都等烦了......”小姑娘说道，跟师兄施礼，然后提着灯笼离开。
“以后要警醒自己，不可懈怠，日日勤勉，多多反思，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夫子欣慰地笑着，严肃地口气却没变。
“是，弟子，谨记夫子教诲。”姬明施礼点头。
“老夫听闻，你钟情于子白那小丫头？直言道来，我既然问了，你也知道意思。”秦夫子温言说道。
坑爹的校园恋情被发现了，这可要惨了。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子说的，就不能愉快玩耍吗？
老秦心中明镜一般，都是少年走过来的人。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讲课时，眉来眼去。少年慕艾，人之常情，能得楚家小丫头看中的人，寥寥无几。昨日，王妃相邀，略微谈及此事。到今日，夫子心中都是忧虑重重。何人不喜欢，为何偏偏喜欢上楚家人？
“回夫子，我两人，两情相悦，在学院自然以学业为主，不敢过多谈及。待到年长，再有父母定夺。”姬明低头诚恳地回答。
秦夫子端起茶来，来回走着，不时喝上一口。良久，回到案几，脸色郑重地说道：“你父兄未在，老夫即为尊长。今日，在此表态，你们不合适，到此为止。”
“夫子......”姬明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夫子虽然严格，可从不过度插手弟子私事！
“不用年长等你父母定夺，我自会跟他们说去。你且专心学业。”秦夫子严肃地打断姬明。
两人沉默许久......
“夫子，弟子不同意。请夫子见谅......”
“你是要目无尊长吗？”秦夫子直起腰来，厉声问道。
姬明抬头看着夫子，目光中闪着晶莹，大礼拜倒在地，哀婉伤痛，期期艾艾地声音说道：“夫子，你就容弟子放肆施为一次吧......”
“你...你...气死老夫了......”秦夫子起身，背对过去。
“老夫也是第一次对你提出要求，你就听我一言吧。你们真的非常不合适......”
“夫子，弟子知道。可是已经晚了，心有所属。”姬明伤感地说道。
“滚...你给老夫滚...滚远点.......好好回去想想，明日傍晚再给老夫答复。”秦夫子转过脸，大怒地吼道。怒发须张，满脸通红，冲着姬明咆哮道。说完，转身离去。
“咕咚，吱吱吱......”大门碰撞在一起，接着反弹回来，吱呀吱呀地摇着。
姬明低声哭泣着，抹着眼泪往外走。小鼠疑惑地看着，选择一声不吭，驾着马车回家。为了不让母亲发觉，进门前仔细擦擦脸，方才微笑着进屋。
妹妹和蔡师兄，一如往常，低头看着书籍，偶尔交流着彼此的看法。马车算着账簿，不时喝口茶水。母亲看到姬明，询问是否吃饭。得到答复，上前拉着姬明往外走，直到中院外花坛。
“我儿，娘跟你说件大好事。今日夫子来访，询问娘你的婚事，亲自介绍两位贵女。娘寻思着，这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所以就说，等你回来商量。”母亲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知是哪家姑娘？”姬明问道。
“都是熟人，知根知底。一个谢夫子家的漱玉，一个自己孙女娇儿，母亲都满意，都是良配。只是不知道，我儿喜欢哪一个？”姬母拉着手说道，心中满足。
“娘，孩儿已有意中人，不是这两位......”姬明低沉着脸说道。
妇人脸上微笑一滞，心中略有沉思，重新笑着问道：“既然我儿有意中人，那娘亲就去推了。咱不求门当户对，至少过得舒心。更何况这贵家嫡女下降，将来我儿也过得低眉顺眼。迎娶小家闺女，也好......”
“娘，是子白。”姬明闻听母亲所说，感觉母亲想的有些偏远，赶紧补充说道。
额(⊙o⊙)…
“什么？子白，楚子南的姐姐？楚王嫡女？”姬母有些惊讶地高声说道，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情。
见到儿子点头，惊愕中，沉默良久，才缓过劲来，说道：“儿子，这是楚王嫡女，皇室尊贵嫡长女。金凤凰，咱家可没有梧桐树？顶多一个草鸡窝，你要想清楚。”
“娘，我知道。夫子也不同意，难道只是为了嫁给我孙女？”姬明有些疑惑说道。
“儿子，要不听娘的话。咱们不娶皇室嫡女，娶娇儿也行。夫子那也是高看你，泗水院长的嫡孙女，世家大族求之不得呢？”姬母低声分析说道。心中暗想，这子白能是凡夫俗子娶的吗？自家差距这么大，皇室肯定不会同意，何必苦苦纠缠呢？
“娘，能否顺从孩儿心意一次。人生短暂，如果不能与有情之人白首到老，那是甚为遗憾，也是件痛苦的事情，请娘成全......”姬明说着跪下，给母亲磕头。
姬母眼睛逐渐红了，泪水从眼眶中涌出。谁不想子女遇到良人，幸福一生呢？可这楚王嫡女确实非佳配，这不是你我愿意就成的事情。就算楚王愿意，皇室也是难以认可，身份地位的差距天壤之别。
“我儿，不是娘亲为难你，实在是.......”姬母看着儿子在地上磕头，眼泪如同雨滴，扑朔而下。
“那娘就依你，你别再磕头了...娘依你，还不行吗？”姬母右手擦着眼睛，左手扶起儿子。这叫什么事情啊？怎么就摊到这样的缘分？
“娘...娘...孩儿答应你...十八...岁，如果娶不到...子白，就...就听你安排......”姬明抽噎着，一顿一涕地说道。抱着母亲的腿，低声哭泣着。
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情字难解，缘分难结，这红线凌乱地搭到一起了。又能如何？心有伊人，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自己也是无所适从。
妹妹鹿丫儿疑惑地跟在小兔子后面，看着哥哥抱着母亲哭泣，赶紧跑过去，拉着哥哥，询问着原因。小兔子跟着流泪，甚至比主家三人更为伤心。
姬明好说歹说，才跟马车蔡师兄解释清楚，没有什么严重的事情，不用担心。自己却一宿没睡，琢磨着如何让夫子松口。娇儿师妹，还是漱玉师妹都是好女子，自己拒绝，对方如何下得了台呢？
既不能伤了夫子的颜面，又要让对方知难而退。迷迷糊糊中天亮了，都没想出切实可行的办法。笼统吃完饭，在母亲有些忧郁的眼神中离开，在学门口对着下车的子白招手，示意众人离开。
“小白，我们的事情，夫子和母亲也知道了......”姬明看着楚子白说道。对方迷惑的看着，等待下文。
“母亲和夫子都强烈反对。秦夫子希望我能在娇儿和漱玉间选择一位，言称我俩不合适，身份差距太大。”
“你该多休息一下。是不是考虑一夜，没有办法？”楚子白看着姬明点头，幽幽长叹一口气。
“母亲也跟我说，我们很难。但是，我已嫁你，心归属于你，此生非你不嫁。”
姬明忧虑一晚上的眼睛，红通通地看着楚子白。清澈地眼睛里倒映着身影。她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楚子白伸出右手，抚摸着对方同样稚嫩的脸庞。
不再言语，也无言以对，此情已在不言中。姬明灿烂地笑着，冲着对方微笑，轻轻摸着脸上的小手。一生总要有些选择，如果放弃，此生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