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大小姐，喝些银耳汤吧。”浅殇端来一碗温热的银耳汤，“是老夫人嘱咐的。”
“嗯。”我刚拿起勺子，哥哥就偷偷摸摸地进来。
“哥哥？你不是去学堂了吗？”我疑惑地看着他。
“给你买的零嘴，记得不要说出去。”他塞给我一个糖葫芦和两包五香豆。
“哥哥，你还是去吧，要不然爹爹又要骂你了。”我盯着面前的零嘴，想给他推回去。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哥哥看了一眼浅殇，拿着装着蛐蛐的草笼跑了。
浅殇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搅着碗里的银耳汤，良久才道：“大少爷又要逃课了。”
“哥哥就是这个性子。”我拿起糖葫芦啃了一口。
眼神无意中瞥向窗外，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缓缓离去。
老祖母？我惊得嘴里的糖葫芦差点掉出来。
中午刚用过午膳，老祖母和小青过来了。
“阿南给老祖母请安。”我惴惴不安地行礼。
“嗯，这是去哪里野了，这么脏。”老祖母从小青手里接过帕子，缓缓地为我净面。
“祖母，脸不脏啊？”我看着那张干干净净的帕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上午哪里也没有去啊……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大小姐。”浅殇连忙跪下。
“嗯，好好儿照料大小姐，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京城诸人嘲讽顾家教不出大家闺秀了，大小姐是顾家唯一的嫡女，不能因为你的疏忽丢了脸面，知道吗？”老祖母威严地看着浅殇，也不叫起。
“奴婢知错，谢老夫人教导。”浅殇叩头，声音低低的。
“听下人说前些日子你和大少爷打闹被罚跪么？”老祖母盯着她，“大少爷是要继承家业、走上官途的，若是给他的婚事和仕途造成影响，这种罪责，不是你一个奴婢能担待得起的。”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惩大诫，你去柴房里待上三日，然后去佛堂跪三个时辰，去去烦躁。”
“奴婢遵命，谢老夫人恩典。”浅殇又叩了个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浅殇的背影，原来如此，只怕哥哥和浅殇的事情多多少少传入祖母的耳朵里了。为了不使哥哥的婚事受到影响，祖母就警告浅殇，断掉她的心思。
老祖母离开后，我招手示意浅忆过来，低声道：“柴房不是供给水源么？你就说我想吃枣泥糕了，让小厨房多做一些，入夜了给浅殇姐姐送去。”
“奴婢代妹妹谢过大小姐。”浅忆自然明白为什么浅殇会被罚，低头谢恩。
“我去找爹爹，爹爹一定有办法的。”说着，在浅忆反应过来之前，我抬步朝着书房奔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得房内两个人的交谈声，爹爹正在和一个女子说话。
女子的声音……小青？
我偷偷地扒开一条缝，看了进去。
“老爷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老夫人很是忧心，老爷要注意身子。”小青站在爹爹身边，一边磨墨，一边轻声叮嘱。
“嗯，朝堂有变，事情比较多。近日你莫不是身子不舒服么，怎么瘦了许多？”爹爹拍了拍小青的手。
“不知怎的奴婢胃口有些不好，让老爷费心了。”小青淡淡地笑笑。
“莫非……”爹爹眼中乍现光芒。
“没有。”小青叹了口气，眼中是浓浓的愧疚之色，“奴婢无能，大夫说了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不要多想，好好儿休养身子。”爹爹眼中的光黯淡些许，安慰道。
“可惜奴婢肚子不争气，不能为老爷生下子嗣，既然如此，老爷为什么不再纳一房好生养的进府？也遂了老夫人的心愿，夫人去世好些年了，老爷能从阴影里走出，老夫人很欣慰，只是不也有了大少爷和大小姐了么？”
“北徊迟早要走上官途，接我的位置，只是，官场波诡云谲太多，若是有一个庶子能为他助力，自是最好的。”爹爹皱了皱眉。
“爹爹，小青姐姐。”两人一起回过头来。
“阿南来了，有什么事吗？”爹爹笑道。
“我……阿南来看看爹爹。爹爹要注意身子。”我看了看小青，终是将话咽了下去。
回府之后，看着我略微古怪的眼神，浅忆有些疑惑：“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青姐姐和爹爹……”我意味深长地看着浅忆，“浅忆姐姐和小青姐姐交情颇深，想必知道原委吧？”
“这……”浅忆似是没料到我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也许，是没有料到我居然知道了吧。
“夫人去世多年，老爷也没有再娶的心思，大少爷要走上官途接替老爷的位置，但官场险恶，若是没有一个受宠的嫔妃在宫里护着，只怕立足甚为艰难，老爷不舍得大小姐入宫，便想生个庶子扶持大少爷，小青性格温柔，老夫人想着若是将她赐给老爷为妾，也不会让顾家鸡犬不宁。只是小青身子骨弱，这都一年多了都没有怀孕，老爷和老夫人是想着待她有孕后再把她抬进房的。”浅忆低头，心知瞒不过，原原本本地把一切真相尽数告诉了我。
“所以爹爹是对小青动情了么？”想起从未见过一面的娘亲，我连“姐姐”这两个字都不叫了，内心只觉得烦闷。
“大小姐不要这样想，说到底，老爷也是为了大少爷和大小姐好，况且，老爷的心里只有夫人一人，小青只是一个丫头，纵然抬进来也只是一个妾室，上不得台面，只不过是为了给老爷绵延子嗣罢了，不会让老爷动心的。”浅忆听到我不悦的语气，吓得连忙跪下，她与小青交好，自是为她求情。
“姐姐的意思是，要么让小青生下庶子，扶持哥哥；要么就只能我入宫为妃，获得皇上的宠爱，在宫中里应外合扶助哥哥么？”我淡淡道，“看来小青生下的庶子无非是一个哥哥立足的踏脚石罢了，那岂不是对他有所不公么？”
“大少爷和大小姐是嫡出，是夫人所生，比起姨娘所出的庶子庶女，老爷自然都是为了大小姐和大少爷着想，如果小青生下庶女的话，便让她嫁作妾，为大小姐的未来铺路。”
我蹙了蹙眉，这样想着，小青便是极其可怜的。被当作绵延子嗣的机器不说，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女，都只有为顾府嫡子嫡女铺路的命运。何其悲惨？即使这样，小青还是愿意生下孩子……可见，要么她深爱爹爹，要么她对顾家就是绝对的忠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