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沁儿为柏叔喂完饭,坐在窗边晒着太阳,边看着自己的指甲。在自己痴痴傻傻地待在林家的那段时间,指甲都是遇信为自己修剪的,遇信抓着自己的手,低头修剪时,是那么温柔,沁儿的脸上浮起浅笑,这个笑容看上去那么美,又那么悲伤。昱哲坐在一边和柏叔聊着天,时而偷觑她,可沁儿都视而不见。柏叔看出昱哲对沁儿的情愫,心里却知道沁儿的心里存着另一个人,那就是她在梦中喊出的那个“信哥哥”,对于沁儿的感情世界,他也想知道,但又无法明问。
“柏叔,既然你和我爸是旧相识,我叫他来探望你吧!”昱哲笑着说。
“还是等我康复了之后,再亲自登门拜访吧,一眨眼,我跟楚雄兄也已经22年没见面了。”柏叔感慨道。
沁儿一听“22年”,手颤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柏叔,几秒后却仍恢复了之前的动作。
“柏叔,你之前一直都在日本?”昱哲问。
“是啊,我在日本待了22年,也置了些产业,可还是想回中国,找到我的亲人。”柏叔望了沁儿一眼,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极小葇,有时他甚至恍惚以为时光并没有流逝,一切都还是22年前的场景。
昱哲也看向沁儿,那是他一看见就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的女孩,但是她的心,却始终无法靠近。
“是什么亲人呢?”
“是我的女儿,我一直以为她不在人世,可是去年偶然得到消息,知道她尚在人间,只是送人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立马就回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她是我的女儿,我亏欠她太多,我要用下半生去补偿她。”柏叔自责地说。
昱哲见柏叔看着沁儿说,知道柏叔心底肯定也像沁儿一样,怀疑他们两人存在父女关系。但是他不知道,柏叔根本不需要那一纸证明,早已凭沁儿那与小葇酷似的脸庞,就确信那就是他的女儿。
“你放心,我可以叫我们食人帮上下的兄弟帮你找到。”昱哲说。
“那就多谢了,昱哲。”柏叔对于昱哲愈加喜欢起来,这是一个有血性的正义青年。
“柏叔,您跟恶龙帮有仇吗,为什么他们要软禁你?”
“之前我和你爸也是恶龙帮的一员,我、金葛洪和你爸是结拜兄弟,当时恶龙帮的帮主叫刘谋子,也就是我们三人的老大。可是金葛洪觊觎帮主的位置,将他扣押起来,为了铲除我,又假传帮主的命令叫我去日本,去跟一个日本人接头,进一批货。可是他出卖了我,日本警方接到线报,将我们给抓了起来,我的这条腿,就是当初逃跑时被枪打瘸的。我在牢里待了8年,那段时间,金葛洪杀了刘帮主,当上了恶龙帮的老大,你爸也离开了恶龙帮,自立门户去了。入狱的第一年,你爸派人来日本把我妻子的骨灰交给我,还说我的女儿已经夭折,我万念俱灰,再也不想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出狱之后,也没有回国,打算只守着我妻子的骨灰,在异国他乡过一辈子。我在日本做生意,倒也过了十几年的平静日子。可是后来偶然得知我的女儿并没有夭折,只是送人抚养了,我就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回国,可是金葛洪怕我摇旗会来找他复仇,就将我软禁起来。其实,我对权利早已没有半点欲望,如果不是为了找我的女儿,我根本不会再踏足中国一步。”柏叔缓缓地说道,讲到妻子和女儿的时候,眼睛里有些湿润。
“金葛洪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昱哲愤恨地骂道。
沁儿早已回转过来听得入神,柏叔这一生的遭际,远不是自己所能想象出来的。但是相比起他的兄弟宿怨,沁儿更关注的是他对妻儿的感情,看得出来,云小葇是柏叔的一生挚爱,否则他不会为了她而彻底相忘于江湖,而他那未曾谋面的女儿,又何尝不是他的心中所爱呢?若只把这当做一个故事来听听,沁儿肯定会为柏叔的深情所感动,但是,若是柏叔万一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就无法完全地被感动,因为她无法原谅,无法接受。
柏叔笑了笑,说:“有一种人始终很焦虑,他焦虑得到一样东西,因为怕它会被人先得;得到了又会焦虑,因为怕它会背叛自己。归根究底,是自己没有把握它的能力,才会患得患失。”
沁儿听到这句话,觉得十分熟悉,对了,自己也对叶雅致讲过这句话。而柏叔跟自己有同样的感悟,看来真不负忘年交之谊。
“感情也是这样。”沉默良久的沁儿突然说着。
听到沁儿的这般话,柏叔和昱哲都看着她,柏叔心想的是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感情,而昱哲心想的是,那段感情对她来说是那么刻骨铭心。
“沁儿,你为何这么说?”柏叔道。
“我只是想起了我表嫂对我表哥的感情,就是这样。”沁儿笑起来。
柏叔不懂沁儿为何笑起来,昱哲却知道。昱哲说:“沁儿,那是他们的事情,你从今以后,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会遇到一段绝不会让你患得患失的感情,你会比以前过得幸福。”
沁儿看着昱哲,轻叹了一声,没说话,又转过脸去看着窗外,迎着阳光。
“沁儿,能讲讲你过去的生活吗?”柏叔问。
“我过去的生活,就像这阳光,温暖的,耀眼的,很快乐。”沁儿闭上眼,沉醉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
谁都知道这不是她过去生活的真实写照,昱哲更知道,他知道她经历过一段骇人听闻的经历,况且又被人,自己暗度是被她的表嫂给推到江里,过的绝对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
“沁儿,你以后去哪里?”柏叔关忧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我也不想再回到过去了。”沁儿伤感地说。
“你若是想离开,可以跟我去日本,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柏叔道。
“沁儿,我在哪儿,哪儿就有你的去处。”昱哲忙说。
柏叔看着昱哲一笑。
“谢谢你们,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但我暂时只想一个人过一段日子。”沁儿微笑着看着他们,柏叔和昱哲都明白,这个少女的心,是真的被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