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沁儿去食堂打饭时,突然想起来,这所医院也正是舅妈生病所住的医院,之前由于一心系在柏叔的伤情而完全忘记了这一点。她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去看她一眼,若是去看,必定还是受到她的冷眼相待,但是,她更想见到的人是遇信,虽然只分别几天,但思念却已经无法抑制。但她又为自己的“思念”而感到羞愧,对于林家来说,她是一个如此卑微而尴尬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思念?她本来就跟林家毫无关联的。
虽如此想着,她的脚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将她带到叶蓉之前所住的病房,她似乎被自己的疯狂行径吓坏了,忙又转身离去。离去之后,她却又忍不住羞怯而盼望,欣喜而忧伤地回头,却没有看到那些抚养过自己、伤害过自己、深爱过自己的人,只有空荡荡的床和白到刺眼的被单,以及一束被遗忘在门口的百合,淡香未散。
沁儿看着这一片空白,脑海里忽然涌现一个伤感的念头:我再也没有去见他的理由了。她的心中浸满哀愁,驻足了许久,最终离去。
沁儿从食堂买好饭回去,一路走着,并没有多看别处一眼。经过住院收费处时,听见有争吵的声音,便往那个争执的窗口看了一眼,无非是由于住院费用起的医患纠纷。沁儿正想收回目光,却看见另一个窗口,遇信的背影。沁儿痴痴地看着他,遇信的身上始终散发强大的磁场,让自己无法挪动一步,情愿在那致命的温柔里长醉不醒。
然而当遇信回身时,沁儿却立马收身躲到了圆柱后,她不敢与他面对,在没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使自己对他不再眷恋之前,她怕重逢又是一场灾难。
遇信没有发现沁儿,他缴完费后便离开了,没有多看一眼。沁儿在后面看着,见遇信走出医院的大门,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车上坐着他们一家四口人,不,是一家五口。雅致尽力地在遇信父母面前讨喜,舅妈叶蓉拉着雅致的手脸上绽放笑容,舅舅林植也因为舅妈的病愈而乐呵呵地笑着,唯独遇信,一言不发,与这欢喜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他似乎有太多心事,却无法跟任何人诉说。他默默地启动车子,彻底从沁儿的视线里消失。
我不敢再靠近你,不敢再入侵你的生活,只敢躲在人海里,默默看你的背影。我们像被风从枝头吹落的两片叶子,分别飘往自己的命运。你回归了踏实的大地,我却继续飘零,不知到何日止。
那真的是一个没有我会过得更开心的家庭,只是信哥哥,你为何愁眉不展?你可知道,看不见你的笑容,我一点都放不下心来。沁儿的泪水从眼角滑到嘴里,模糊了视线。
她擦干眼泪,默默地往回走,走得很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心底浓郁的悲伤逐渐变淡。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沁儿?”沁儿一听,手里提的盒饭“嘭”地掉在地上,渐干的泪眼又不住地滴下眼泪,自己的名字除了遇信,还能是谁叫得那么动听呢?
沁儿不敢回头,背对着遇信,蹲下身将盒饭拾起,匆匆地往前跑。遇信突然有事折回,看见一个背影与沁儿酷似的女孩,对于这个女孩是不是沁儿他还持怀疑态度,因为他不敢相信已飞往维也纳的沁儿会出现在这里,就像他不相信他每晚入睡前所希望的一觉醒来会看见沁儿站在床边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愿望会成真一样。但是当那个女孩跑起来时,遇信几乎就要相信她就是沁儿了,他拨开纷扰的人群,朝那个女孩追去。
沁儿跑得很快,她不想再涉足遇信的生活,她一边跑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跑过一个转角时,迎面看见了江昱哲,昱哲见沁儿哭得跟个泪人般跑着,诧异又心疼地望着她,沁儿看见昱哲,跑过去投入他的怀里,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她只是不想让遇信看见自己,昱哲的怀抱是一个可以容纳她躲避的地方。
“你怎么了?”昱哲对沁儿突如其来的拥抱举动感到疑惑。
“我们换个位置好吗,不要让他看到我。”沁儿仍像个鸵鸟似的,将自己的头埋在昱哲身上。
昱哲没有任何迟疑搂着沁儿将两人的位置反转了,遇信追过来时,只看见一对男女相依相偎,他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却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脸,但从女孩手上提的饭盒,便知她正是引自己追来的那位。见他们依偎在一起,遇信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们。
“沁儿,他是谁?”昱哲轻抚着沁儿的头发,低声地问。
“信哥哥......”沁儿哽咽道。
昱哲听沁儿如此说,便知她和遇信之间肯定发生了变故,才会使她如此悲伤地想要逃离。他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永远站在沁儿这一边,谁让她难过,自己就要将他与沁儿的世界隔离。
“放心,有我在。”昱哲轻拍着沁儿的背。
“沁儿?”遇信仍不死心,边走过来边喊着。
听到他的呼叫和脚步声,沁儿更是紧紧地贴在昱哲的身上,几乎要钻进他的衣服里去。
遇信见到这一幕,停下了脚步。他嘲笑着自己,这明明是别人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会是沁儿,一定自己是太思念沁儿而产生的幻觉,他苦笑着,彻底地转身离去。
沁儿的眼睛已经哭红,是为遇信的离去。但是她无法阻止这场悲伤,遇信注定不属于自己,而昱哲是救过自己性命的人。她从昱哲的怀里出来,转过身背对着他,边擦拭眼泪,边慢慢地往回走。昱哲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看着沁儿的眼睛,动情地说:“沁儿,从今以后跟着我,我不会再让你掉一滴泪。”
“我的心里全是他,怎么能跟你在一起?”
“他是你的过去,我是你的将来。他给了你多伤痛的过去,就让我给你多快乐的将来。”
“你来晚了,我的心已经没有空位了。”
“让我来帮你化解这场劫难,我会帮你把心里的悲伤全部消解,把他驱逐出镜,那么空出来的位置就全部属于我。”
“连我自己都没胆量没信心做成的事,你又怎能帮我?昱哲,一个心不属于你的女人,不值得你煞费苦心。”
“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了,沁儿,这辈子我要定了你,你这辈子,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一辈子太长,现在太年轻,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仿制品。不管你答不答应,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你的责任是相信我,我的责任则是保护你。”
沁儿听后,益发觉得无稽起来。知道再劝说,昱哲也不会听进去,便不理他,自顾往回走。昱哲跟上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一起走着。沁儿晃了几次肩都无法将他的手抖落,也就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