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对面柳条丛里隐着一个人,在那里伸头探脑,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这一方。
张琼骂道:“俺说甚么?莫不是歹人来了!”说着就撇下手里的藤条,拿了朴刀,赶入柳林里来打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货!”
杨志赶来看时,只见一个女人做游侠打扮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旁边一个汉子也是游侠打扮正在柳树下扇着扇子,纳凉,正是柳烟和柳菲两人,旁边的柳树上系着他们的两匹马,正在不断地吐舌头。
柳烟望张琼走到跟前来,叫一声:“呵也!”然后跳起来。
张琼喝道:“你等是甚么人?”
柳烟道:“你是甚么人?”
张琼却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你等看上去莫不是歹人?”
柳烟装作不满道:“你颠倒问,我和我师妹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你是有眼无珠?我们哪里看上去似是歹人?你端的是甚么人?”
张琼还是不回答,继续问道:“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
柳烟装作不耐烦得回答道:“太原人士,有何见教?”
“往何处去?”张琼还在继续追问
“你这汉子管得真宽!”柳烟装作没好气的说道:“往东京去!怎么着!同路?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
张琼道:“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赶来看一看,我等弟兄三人是蒲州人,贩些杂碎同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微薄家底,不得不防,少郎君见谅。”
“行走江湖,按理如此!”柳烟表示见怪不怪。
可能是柳烟和柳菲两人看起来势单力薄,太具有欺骗性,张琼也没把两人放在眼里,含糊了几句,便放心地回了自己那边。
刘皓见张琼无功而返,开口挪揄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
张琼说道:“俺只道是歹人,原来是两个初闯江湖的毛孩子。”
刘琼接过话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都是没命的!”
张琼道:“不必相闹,你不知这里正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绿柳营。闲常太平时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些走。”
“你我三人,加上这十位兄弟,十三条好汉,哪路人马不得好好掂量掂量?”刘皓也适当地吹嘘了两句。
众军汉都笑了,张琼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过了半碗饭的工夫,突然听见远远地一个汉子的歌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黝黑的汉子挑着一副担桶,边走边唱着上冈子来了,唱得是口齿不清的乡间小调,还怪好听的。
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就在树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
军汉们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甚么东西?”
那汉子应道:“当然是酒。”
“好酒?”众军汉道:“挑往那里去?”
那汉子道:“粗酒而已,挑往村里卖的。”
众军汉一听,有几个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问道:“几钱一桶?”
那汉子爽快回答道:“三贯足钱一桶。”
众军汉一扭头,商量道:“俺们又热又渴,何不凑钱买些来吃,也解暑气。”
说干就干,一个个就开始从褂子里掏钱准备凑钱买上一桶。
他们正在那里凑钱,张琼见着了,连忙喝问道:“你们又做甚么?”
众军汉头不抬,说道:“买碗酒吃。”
“嗯!”一听这话张琼直接掉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敢不听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找死不成!”
众军汉也怒了,回顶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个儿凑钱买些酒吃,干你鸟事?也来打人!”
张琼一听还敢顶嘴,手挥打得更快了,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们这些莽汉,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那挑酒的汉子看着张琼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我还未答应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这酒俺不卖了!”
“你们在做什么动静?”原来是这边的动静传到了柳烟那边,张琼只见对面的柳烟都提着朴刀走了出来,见没人回答自己,柳烟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
那挑酒的汉子有些气呼呼的说道:“我自挑这酒过冈子到村里卖,天太热,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带头的客官开口就说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
柳烟一听,接过说道:“我猜是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正想酒来解渴,既是他们疑心,你且卖一桶与我吃。”
那挑酒汉子的道:“不卖!你一桶也吃不完!不卖!”
柳烟的语气和神态有些不满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又不曾说你。你左右挑到村里去卖,一般还你钱,便卖些与我,打甚么要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了我们热渴,还松快了些,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那挑酒的汉子一听摸摸头,恍然大悟道:“少侠说得有理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何况,我按桶卖,你这一桶也吃不完。”
“吃多少是我的本事,你就讲几钱一桶。”
“不二价,三足贯钱一桶!”挑酒的汉子也没有趁机涨价,报得爽快。
“倒也不贵!”柳烟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一角银子扔给了挑酒汉子,开口道:“足三两,倒也正好,可有碗瓢?”
“桶里自有椰瓢。”挑酒汉子接过银子,掂量掂量后开口回答道。
柳烟也不客气,直接立在桶边,开了桶盖,拿起椰瓢直接舀起酒喝,一连喝了三瓢才放缓了喝酒的节奏,看得旁边的军汉们和挑酒的汉子跟着直咽口水。
“师兄,你在做甚?”就在柳烟喝到第五瓢时柳菲找过来了。
“师妹来得正好,喝口茶汤解解热渴?”柳烟见柳菲来了,顺手递过椰瓢。
“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柳菲装出一副嗔怪的样子。
“这鬼天,热煞人了!”柳烟也不搭理她,问道:“喝否?”
“大哥,可另有椰瓢?”柳菲没有接过柳烟手中的椰瓢,开口问挑酒汉子。
或许是出于对女子的优待,或许是赚了钱的开心,挑酒汉子这次却没有生气,好声好气的说道:“有,我来取。”
说着,赶紧开了另一桶桶盖,从里面取出一个椰瓢,递给了柳菲。
“多谢大哥!”柳菲顺手接过,问道:“师兄,你这一桶都是咱们的?可吃得下?”
“吃多少算多少,这汉子按桶卖,三足贯一桶,倒也不贵。”柳烟又喝了一瓢,回答道。
轻抿着喝了瓢酒,柳菲似乎也舒服了一些,环顾了一圈在咽口水的张琼一行,开口道:“这些大哥,要不一起吃酒?这么多人围着,怪不好意思的。”
军汉们听,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其中一个看着刘皓,低声道:“皓二哥与我们说一声,那师兄妹二人都买他一桶吃了,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润一润喉也好。其实热渴了,没奈何。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哥哥怜见。”
刘皓自已心里也要吃,都不止一次咽口水了,一听这话,就开口对张琼说:“那对师兄妹已买了他一桶酒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弟兄们真乃热渴得不行了。”
张琼寻思道:“这小半桶酒都吃下去了也不见异样,敢从那桶里拿椰瓢,却不见异样,想是好的。打了他们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
张琼道:“既然兄弟说了,教这厮们买吃了,便起身。”
殊不知这有时候,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