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年底的一天早晨,在浙江沿海一个小岛上所驻部队的医院里,出生了一个早产的女婴。女婴的父亲王淮阳,是驻前线炮兵某部作战参谋。母亲陈梅,是部队留守处幼儿园的保育员。两天后,王淮阳从前线驻地来到了医院,看到了刚出生的孩子,给她起名叫王晓欣,这是他们的二女儿。
王淮阳和陈梅是苏北平原上一个大县城里同一个镇上的人。王淮阳十六岁参军后,随所属的华东野战军参加了淮海战役,之后又参加了上海解放战役。虽然王淮阳初中没毕业,但他头脑灵活,遇事肯动脑筋,又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所以深得部队首长的喜爱。1949年5月底,上海解放后,他没有随部队南下,而是被留在了上海一所通信学校,学习无线电技术。一年多以后,王淮阳毕了业,由陆军成为中国海军中的一员。随后不久,又调到了东南沿海的中国炮兵部队工作。四年后,中国炮兵分高炮部队与低炮部队,高炮部队迁往北京。王淮阳仍留在东南沿海的低炮部队。
王淮阳自参军后就很少回家,个人的婚姻大事一直没有解决。他家在离镇上约六十里远的乡里,家里以务农为生。王家有四个儿子:大儿子王淮洲早年参加了革命,正在镇上当干部;王淮阳是二儿子;三儿子王淮兵在县里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在镇上的中学当老师;四儿子王淮泽,高小毕业后在镇上的供销社工作。
陈梅的父亲陈平贵,在镇上的交通要道的公路旁,开了一家小饭店。陈平贵的妻子叫孙秀兰。家里有三个孩子,大女儿陈兰英,儿子陈国华,小女儿陈梅。大女儿和儿子都已成了家。儿子在县里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在镇上的中学教书。陈梅高小毕业后,在镇上的小学当代课老师,教语文和体育。陈梅是全家长得最漂亮的,又因为从小就聪明伶俐,所以,很受家人的宠爱。
这一年,王淮阳想利用回家探亲的机会,解决个人婚姻问题。王淮阳的弟弟王淮兵,与陈梅的哥哥陈国华是县师范学校的同学,又同在一所中学教书,在陈国华家的饭店里见过几次陈梅,对陈梅的印象很好。王淮阳回家后,王淮兵就主动向王淮阳提起了陈梅,并带着王淮阳到镇上的小学去看陈梅。
十八岁的陈梅中等的身材,两条粗大的黑辫子,白皙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王淮阳偷偷地看了陈梅后,觉得很满意。两天后,王淮阳就在弟弟王淮兵的陪同下,买了四样礼物到陈梅的家里来求亲。陈梅从学校回来后,见堂屋里有客人,就直接回到自己住的小屋里。在陈平贵的示意下,陈梅的母亲孙秀兰来到陈梅的屋里,对她说:“今天家里来了个当兵的,是来看你的。你到堂屋去和他见一面。”陈梅就跟着母亲一起来到了堂屋,在离王淮阳不远的凳子上坐下,偷偷地打量着王淮阳:中等的身材,算不上英俊的微胖的脸上五官端正,脸色被脖子下的两个红领章映衬着,显得红润,温和地笑着,也在同时打量着陈梅。陈梅看出来,他的年龄要比自己大好几岁。
王淮阳和王淮兵走了以后,陈平贵问陈梅:“梅啊,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啊?”陈梅在心里觉得这个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她只吞吞吐吐地说:“他好像比我大很多。”
陈平贵“叭嗒、叭嗒”地抽着烟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比你大点怕什么?比你大,知道疼人。他是当兵的,你跟他结婚能吃饱肚子,不会受罪。”
陈梅看了看母亲,孙秀兰坐在旁边没有讲话。
就这样,王淮阳在这一年的探亲假里,完成了自己的婚姻大事,把陈梅带到了部队,把陈梅安排在部队留守处的幼儿园当保育员。
一年后,他们有了女儿王晓莉。王晓莉的长相吸收了父母的优点,聪明伶俐,很是讨人喜爱。两年多以后,他们有了第二个女儿王晓欣。陈梅每次坐月子,都是母亲孙秀兰从老家千里迢迢赶去照顾她的。
后来,王淮阳又调防到驻河北石家庄的一个部队,陈梅带着两个女儿,随后也到了所在部队的留守处。两年后,王淮阳调到驻福建北部某部,陈梅带着两个女儿,也随军到了在闽北一个山区的部队留守处,当幼儿园的保育员。
王晓莉和王晓欣到了上学的年龄,她们姐妹俩每天和大院子里的小伙伴们,都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到学校。
陈梅对两个孩子要求很严,每天她们做作业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看着。看谁注意力不集中了,就拿一把一尺长的小木尺打谁的手心,或者拿缝衣针扎手心。陈梅还规定两个孩子:(1)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许乱翻,(2)大人讲话的时候,小孩不能在旁边听,更不能插嘴。在陈梅的严厉管教下,王晓莉和王晓欣姐妹俩,每个学期都能够得到“三好学生”的奖状。
一年冬天,王淮阳休探亲假,一个初雪未化的上午,他骑着自行车,把两个女儿分别放在自行车的前后头,到外面去玩,但是因为地上的雪还没有化,所以自行车前轮打滑,车子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三个人同时掉在了雪地上,他们站起来,拍下自己身上的雪,互相望着哈哈大笑起来,开心极了。当他们在外面尽兴地玩过回到家的时候,陈梅早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正等着他们回来呢。每次回来的时候,王淮阳的自行车还没有支好,两个孩子就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兴奋地跑进家门,高兴地说:“妈妈,我们回来了”。陈梅笑意盈盈地迎着说:“回来了,快洗洗手吃饭”。
在王晓欣七岁那年的春天,陈梅生了儿子王晓光,仍然是陈梅的母亲孙秀兰来照顾她坐月子。
冬天到了,孙秀兰还在这里,帮着照顾王晓光。王晓欣的左脸上长了一个白斑。陈梅带着王晓欣到厨房对面的留守处医务室去找了潘军医看。潘军医看过后对陈梅说:“这是蛔虫斑,我给她开点打虫药。虫子打出来了,斑就自动没了。”潘军医给陈梅的是成人用的打虫药:山道年,而不是小孩子用的打虫药:宝塔糖。
晚上,陈梅给王晓欣吃了两片山道年后不久,王晓欣的肚子开始疼了起来。她躺在被窝里来回翻滚,高声喊叫着,陈梅一看慌了神,急忙去找邻居阿姨来。王晓欣先后从嘴里吐出两条一尺多长的白色蛔虫,然后,才停止了喊叫,安静了下来,这时,她已经精疲力尽。她无力的抬起眼皮,先看到了被子上两条还在蠕动的大蛔虫,又看了看放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的大屋子里的空地上,站满了邻居阿姨,她就闭上了眼睛。她听到有一个阿姨喊道:“快给她穿上衣服,把她送到县医院去。”另一个阿姨喊道:“不好了,她的身子已经硬了,穿不上棉袄棉裤了。快用被子把她裹起来,送到医院去。”
后来,王晓欣看见自己在一个垂直的、充满着白色的、无味的、雾状气体的大圆柱体的中央,她被这种气体紧紧的裹着,正在匀速地、缓慢地、不断地、上升、上升……
接下来,她看到有一个女医生手里拿着手电筒,掀开她的上眼皮,正在查看她的瞳孔,问道:“你看我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王晓欣说:“白色。”医生就熄灭了手电筒,走了。王晓欣顺着医生走向门外的身影,看到了并排站在自己床尾的爸爸和妈妈。医生刚走,陈梅就急切地扑到王晓欣的床头,俯下身子爱怜地说:“你终于醒了!我都哭死了,三天三夜啊。”王淮阳也走过来,俯下身子和蔼地问道:“晓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啊?”王晓欣说:“没有什么感觉,很好。”
王晓欣这一天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回了家。留守处医务室的潘军医,因为这件事挨了处分。
转眼到了王晓欣八岁那年的夏天,王淮阳调往福建东南部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人武部工作。
在去县人武部报到之前,王淮阳带着一家人到省军分区去了一趟。一天中午在军分区的食堂吃饭,王晓欣嫌热,就端着一张方凳到食堂外面的空地上,端着饭碗放在凳子上吃。正在这时,有两个战士开玩笑,互相对踢,一个踢一个后退,没有看到正蹲在凳子前吃饭的王晓欣,王晓欣也没注意到,就被撞到了,仰脸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被送到军分区医院,诊断的结果是:轻微脑震荡。她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每天头都是晕晕乎乎的。一个星期后,王淮阳要去新单位报到,不能再等了。就为王晓欣拿了一些药,回家服用,王晓欣就回家了。
王淮阳到了小城之后,被县人武部作为军代表分配到县邮电局任局长,夫妻俩结束了两地分居的生活。陈梅高小毕业后,在公社的放映队里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电影放映技术。所以,陈梅要求王淮阳给她在县电影院找工作,当放映员。在王晓光三岁那年,王淮阳把他送到了县里的机关幼儿园全托,陈梅如愿的到县电影院做了放映员。王晓莉和王晓欣姐妹俩转学到县实验小学上学。
王晓欣九岁那年的夏天,有一天,王晓欣突然全身皮肤过敏,身上起了一片一片的红旮瘩,奇痒无比,喉咙肿痛得说不出话来。那天不巧,王淮阳的自行车小胆坏了,还没空去补上。眼看着王晓欣的病症越来越重,人已经迷糊神智不清了,陈梅和王淮阳两个人都急了,王淮阳背起王晓欣就往几里外的医院匆匆赶去。王晓欣迷迷糊糊地趴在爸爸的背上,被颠的时候就会清醒一下,她感觉到了爸爸心里的急切,感受到了爸爸的爱,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王晓欣到了医院后,给医生看过拿了药,王淮阳又把王晓欣背回了家。在父母的关爱下,王晓欣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在家里,王淮阳负责买米、买面、买煤球,陈梅负责买菜烧饭洗衣服。王淮阳为了给家人增加营养,业余时间找来废旧的木头包装箱上的木板,钉成了一个鸡笼子,养了几只公鸡和母鸡,公鸡留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杀了吃,母鸡留着下蛋。王晓莉和王晓欣没有事的时候,王淮阳就教她们剁菜帮子拌鸡饲料喂鸡,给鸡喝水,打扫鸡笼子下的鸡粪。王淮阳每天下班的时候,王晓莉、王晓欣和王晓光都会亲热地迎上去喊:“爸爸回来了”。王淮阳看到三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就会满心欢喜地回应道:“我回来了。”。四个人亲亲热热。
王晓光从小体弱,好静,每年冬天都会发气管炎。王淮阳和陈梅为了儿子的病,没少操心。随着王晓光渐渐长大,他的冬季气管炎才慢慢地好了。
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会包饺子吃,陈梅教过王晓欣擀饺子皮。王晓欣学会以后,擀的速度比妈妈还快。以后再包饺子的时候,就由陈梅和面,王晓欣擀饺子皮,供妈妈和爸爸两个人包。陈梅有一副金嗓子,爱唱家乡戏,王淮阳爱唱中外抒情歌曲,所以,家里常常是一边包饺子,一边有歌声笑声。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王晓莉和王晓欣都成了爱唱歌的孩子,她们都是班级合唱团的成员,每年“六一”儿童节年级开庆祝会的时候,她们都会积极地参加。一家人其乐融融,孩子们无忧无虑快乐地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