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4将一大早忙忙碌碌,好歹把住处全部收拾停当,突然闲下来,觉得无事可做,便妥妥地坐下来,给自己慢慢沏了一杯绿茶。他又拿出之前买的空纸杯,小心地放在桌边,单等着记者小姐姐的倩影出现。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可笑了,一个连乞讨生涯都要放弃的流浪汉,还没来得及找工作,此时却自在逍遥地袖着手,品着茶,好像颇为悠闲自得,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底气。
这刚开封的茶叶是跑到附近超市买来的,小4花了好半天时间,挑了又挑,才选中一款极其普通的高山绿茶,拿回来开封之后,用夹子仔细夹好,防止走气或者回潮。
他小时候,到外公外婆家做客时,坐了大半天的牛背,才能晃达二老的家中,外婆一定会给他用盖碗沏上一壶美味香浓的茶,里面什么都有。
“小4乖崽崽,这是今年新上市的桂圆、葡萄干、大枣、荔枝干,这茶里还放了几样东西,看你还能叫出来名目?”外婆慈眉善目,对他含笑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菊花、枸杞、冰糖和芝麻!”年幼的小4坐在外公怀里,清脆的童音把二老逗得哈哈大笑……
如今条件简陋,可没条件整出这个盖碗茶招待人家大记者。他也看到超市里也有所谓的八宝茶售卖,可是一看那一小袋一小袋的包装,小4就觉得跟老家那个原汁原味的没法儿比。
“我说小4啊,人家大美女记者都来了,你咋还不赶紧出门迎接呐!”仿佛大晴天打了个震天响的霹雳,房东老大姐的声音突然开始炸响!这娘们儿长得身高体壮,说话底气十足,今天一大早,她就兴兴头头地张望着门口,跑了好几次。昨晚房东大姐翻箱倒柜地找了好半天,才终于翻到一件“上镜”的花布褂子。
足足一米八五的小伙子耸然动容,赶紧抬腿走到大门口,刚出房门,赫然就见四五个丐帮兄弟们夹道欢迎,簇拥着那美女记者和一条威风凛凛的壮汉走过来了!
小4嘴巴张大,难以置信地问以老张为首的丐帮兄弟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今天怎么都不去街头要饭了?”
张义异常兴奋地说:“小兄弟哎!你竟然有这等好事,咱老哥们儿自然为你高兴呀!这也算……鸡窝里飞出一只金凤凰……”他还在想着用什么词儿来比喻小4的巨大转变,房东大姐早已热情地在前面引导着,将美女记者让进了小4的斗室。
之前小李回到报社后,一开始对老总说想要采访一个小乞丐,被头头立即断然否决了!老总面无表情地摇头否决道:“一个要饭的而已,有什么好采访的?这种人就是好吃懒做呗!”
老总是60后,面目儒雅,衣冠楚楚,却喜怒不形于色。
“请您看看这个小伙子前后的变化,再下结论吧!”小李不慌不忙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调出照片给他看。卫报老总定睛看着下属手机中小4的照片,吃惊地瞪大眼睛道:“难道这真的是同一个人?!这前后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女记者笑语盈盈:“当然是啦,那天我可是在宠物店亲眼见证了他的变身呢!”
“好吧好吧,最近社里其实也没那么忙,大家都在搞纸媒转型,你就去采访一下吧!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一定要小心一些。”报社老总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最终社里超级负责任地派出了身高体壮的摄像师老孙,专程护送小李前去采访。他们也早就隐隐约约地听说了在城南的城乡结合部,有一些外来务工人员或者乞丐聚居在此地,不是特别消停。
李大记者自然是有备而来,不料刚刚走进楼道,便受到了乞丐们的热烈欢迎!这一幕倒是把她吓得不轻!虽然总共只有四五个人,丐帮的兄弟们却很热情如火地招呼着她:“大记者,我们的小兄弟小4就住在最里面那间,就在一楼!走走走,我们带你们过去!”
房东大姐没好气,不耐烦地驱赶着他们:“走开走开,你们也不好好照照镜子!都快离人家大美女记者远点儿!”她家作为郊区早期的拆迁户,分得了好几套房子,本来她想着给家里人分分就算了,不想男人太贪心,宁愿把多出来的房子空出来,租给那些需要租房的人。
头一个月,男人狮子大开口,每个月开价2000元,他把屋子改造了一下,每间小屋不过二三十平米,结果也有一些打工仔过来询问,一看环境不咋地,开价还这么高,摇摇头全走了。
大姐知道男人定下的房租价格后,一顿训斥:“这么小的房间、这么差的环境,你好意思定2000块吗?”
“那好,你出个价位!什么都是你来做主,行了吧?!”老男人一甩手,全部让老婆来打理了。房东大姐跑到周围看了看,工薪阶层大多数人看不上他们这个老小区,嫌弃这里又破又旧,房间偏偏给老男人改造得过小,连刚毕业的大学生都瞧不上。最后,大姐没办法,只好把这些简陋的小房子租给最底层的人,一间房子每个月净得800元左右的租钱。
跟这些极其粗鲁蛮勇的家伙打交道,房东大姐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欢迎欢迎,二位请坐,我这是从超市才买回来的纸杯,茶叶也是刚刚才买的,摄像大哥,也请喝茶……”小4穿着的是正装,只是里面配的是T恤,这种混搭也不算难看,只有鞋子是一双运动鞋,而且破旧不堪,但他面目清俊,眼含笑意,看起来犹如一道灿烂的阳光,照亮了整间房子,也照亮了他自己!
“小4,你居然还喜欢看书?!”卫报的记者小李示意摄像大哥开机,顺手拿起桌上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读者》两个大字!
自从纸媒走过了黄金时代,小李初进报社的兴奋和憧憬,也逐渐被失落和迷惘替代了。但是,每当她看到还有人执着地看着纸质的书籍,不管是那种类型的,都能勾起她学生时代的回忆……
和好友捧着书,坐在大学校园的紫藤萝花架下,分享着书中的段落,讨论着故事情节,这一幕,似乎还在不久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