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无云被救上了船,镖局的伙计跟水手们一起,把他抬到了甲板上。
长青子道长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嗯,身上伤口不深,看起来像是从高处落下时,被岩石树木刮蹭的。头部受伤,有骨裂。面色苍白,失血过多。体温偏低,应是在水里浸泡多日导致。
先喂他清水吧。等他醒过来在吃些稀饭,应该就没事了。
这孩子看起来啊岁数不大,个子倒是不小。背的这个应该是药篓,这个挎兜倒是结实,衣服都碎成条了,兜倒没坏,还带着个葫芦,应该是装水的。
这应该就是山里人家采药的孩子。”
霍小姐看着大伙忙活,也不插手,等着差不多了,吩咐把谷无云抬去底舱安置。
猞猁阿果看着这些人忙来忙去,很是新奇。它在山里也见过人类,可是从未见过修为如此低下的人类,这简直就是没有修为啊。要不要都吃了,打打牙祭?要不要吃呢?
正当阿果纠结着的时候,水手跟伙计抬起谷无云向船舱内走去,阿果赶紧跳进背篓里,一个伙计看见,拎起背篓跟着进了船舱。
这是一条小客船,共有三层,是江南漕帮的产业。江南漕帮专事水路运输,人货都运。漕帮帮主跟霍老镖头有交情,霍思燕为父治病求药,求到了漕帮帮主那里。帮主便借了条客船给他们,并配了二十个水手。
谷无云被安置在第二层,最底层水手们住,顶层只有霍思燕,刘继祖,长青子,中间第二层都是镖局的伙计。
一个隔间里,谷无云被平放在床板上。他在水里泡了三天,身上沾了好些烂树叶,泥浆,散发着一股鱼臭味儿。一个瘦小的伙计端了碗清水,给谷无云喂下,又弄了个木桶,把他身上的破布条都扯去,把身体放到木桶里,倒进清水,洗刷干净。才又放回床板上,盖了破旧床单在他身上。转身离去,把隔间的门关了起来。
猞猁看他们折腾谷无云,表示无法理解。人族好有趣,洗干净了再吃么?怎么洗完了就走了?那桶水留着干什么呢?我也洗洗?嗯,洗洗。
正当阿果在水桶里扑腾的时候,那个瘦小的伙计又进来了,还给阿果端了盆鱼来。刚才他们吃剩下的鱼,醋溜,红烧,清蒸混合鱼。看到阿果在洗澡,不禁呵呵笑了“你这狸猫倒是乖巧。来来来,给你些鱼吃。”,说着伸手把阿果从水桶里捞了起来,放到鱼盆边上。阿果奇怪的看看伙计,最后还是明白了,这是要给它鱼吃,开心的喵了一声,低头吃了起来。伙计说了句“叫得真难听”,就搬了木桶出去了。
顷刻间阿果就把鱼吃光了,这点东西不好干啥呀!看了看躺着的谷无云,感应了一下契约,觉得他应该没事,就决定自己出去在找点东西吃。
猞猁阿果钻出船舱,四处走动,也未曾找到什么有兴趣的,便跳下船去向岸边奔去。
阿果跑去赵家集祸害了一口生猪,心满意足的回到船上,已是天光大亮,于是趴到船舷上补觉。
天明十分,镖局一行人等嘱咐水手开船,向着南方驶去。
长青子来到谷无云所在隔间,给他把了一回脉,发觉他脉象平稳,就是没有醒来,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多费心,就让他去了。
倒是霍思燕,下来看着昏迷的谷无云,想起伤病在家的老父,不由得泪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亲再有个一儿半女,如今也不用自己苦苦支撑着镖局。若是有个这么大的弟弟该有多好。
想着想着便伸手去抚摸谷无云的脸颊,滚滚泪珠顺着落到谷无云鼻尖上。说来也是巧,谷无云彼时正在天人争斗,纠结着自己的经历,识海内魂力依然混乱的一塌糊涂,一百零八颗魂星已然蒙昧,不复闪亮。恰此时,一张笑脸出现在识海,正是谷云七,只看他微笑言道:“十二毛,老神仙就我们一命,七哥帮你一道还了,咱不欠他!不欠他啦!”话毕,仿佛一道霹雳闪过识海,周天星辰大阵缓缓开始运转,魂力逐渐向各个魂星凝聚,谷无云的神魂也跟着散开,融入各个魂星,最后识海中一阵轰鸣,再度扩大了数倍,谷无云自己也清醒过来,看看识海大阵,悄悄无虚道尊凝聚的道典,叹息一声,退出识海。
谷无云睁眼,恰好看到霍思燕在抚摸他,不明所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霍思燕下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你醒了,肚子饿不饿?”
“嗯,饿。姐姐是谁?”
“好,我先叫他们给你准备吃的,吃饱了再来答话。”说罢转身出去,吩咐伙计煮粥来。
谷无云这一吃东西,可把全船的人都惊呆了,因为他喝了整整一大锅的粥,还要吃东西,长青子怕他久不进食,伤了肠胃,叫人莫要再给他打粥。谁知猞猁猫阿果给他叼了个猪腿来,谷无云肯光了才算罢休。
刘继祖开言问他:“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士?怎会落水的?”他自将门出生,说话不自觉的带有一番气势。
谷无云略一思索,便答“我叫谷无云,额,在山上采药,结果那个打雷(两次天劫),山上大火,我就掉江里了。”他融合吸收了朱平江的记忆,那厮是个散修,对江湖上一套甚是了解。
长青子接着说道:“不知你家住哪里?我们好送你上岸。”
听到家,谷无云不自觉地留下了眼泪:“我家里人死光了。一个人住山里面,采药过活。”
“你既是采药的,可曾见过千年的何首乌?听说过哪里有也好,姐姐有急用。”刘继祖跟长青子对视一眼,都觉得霍思燕这是病急乱投医,一个孩子,哪里会知道什么千年何首乌。
谷无云却是一愣,随即在记忆中翻找,什么是千年何首乌?无虚道尊乃是丹道高人,认识的药材不知凡几。那千年何首乌已属灵药,对凡人来说十分难见,对修士讲就是很平常的一味药材,并不罕见。谷无云想起来自己从朱果山谷里出来,返回落霞山的时候,便顺手采过几棵何首乌,但是年份就记不得了。
“阿果!”谷无云喊了下猞猁,阿果马上跳起,把个药篓推到他面前。在江里泡了几日,药篓了尽是些泥沙。谷无云伸手在里面掏了掏,发现就剩一棵何首乌了,有他小臂长短,顶端被他咬去一口。
把何首乌递向霍思燕:“姐姐,我这里还有一棵,应该有一千五百年份。只是我饿的时候咬了一口,你若是不嫌弃就送给你好了。”
霍思燕赶忙结果来,仔细观看,长青子,刘继祖等人也围拢过来。长青子啧啧称奇“果然是千年以上的何首乌,老镖头有救了!”
听到长青子确认,霍思燕喜极而泣,连声说谢谢。谷无云一时到不知说什么好,阿果在旁边看着直撇嘴,“一帮土包子,山里最不好吃的就是这个,还当宝了。”
一行人苦等半月不曾得到,没想到救了一个落水少年竟得偿所愿。
当下霍思燕心情大好,叫伙计们在三层在收拾一间船舱,给谷无云休息,并摆上酒菜,为他压惊。
长青子,刘继祖,霍思燕,谷无云四人在三层客厅坐定。刘继祖率先端起酒杯,“小兄弟真是我等贵人,这何首乌我们苦寻不见,不成想一见到小兄弟就有了。来来来,我先敬小兄弟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谷无云从未饮过酒,却从记忆中习得,此种情况当说些什么,“公子客气,都是姐姐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报,我便是该着把何首乌送与姐姐。”说完也学着样子,把酒喝干。入口辛辣,不知朱平江那厮怎么喜欢这玩意,还装了一大葫芦带着。
长青子接着说:“谷小兄弟,你只说家里人都死了,却不知家乡是哪里?”
“我是枯山镇王八脖子村的,那年我们那里闹旱灾,发了疫情,家里人就死光了。
我跟七哥遇到了老神仙,嗯,就像您这样打扮的。跟着他进了落霞山,我就在那里住下了,采药。”
谷无云记忆融合不久,没说一点都要思考一下,倒是不似原先那般痴傻。
“那你七哥呢?”霍思燕问他。
“七哥被吃了(被老神仙吃了,说出来你们不信)”
几人只道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一阵唏嘘。说了几句采药人不易的话。
长青子又说:“听小兄弟说,似是家中再无他人,你现下有何打算啊?要是没有去处,不妨跟我们回抚州镖局,好歹也有你一口饭吃。”
霍思燕也赶忙道“就是就是,你一棵何首乌,可救得我爹爹性命,是我们霍家的大恩人。无论如何也要随我会镖局,我爹他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谷无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随口应下,反正自己也没有去处,天下这么大,我应该去看看。
几人只顾讲话,猞猁阿果却是不客气,把桌上的鸡鸭都叼到桌下,吃的满嘴流油。这些人族虽然没啥修为,弱不禁风,做的吃食着实好吃,这些年在山里都白活了。
就这样,谷无云暂时算是安顿在船上,跟随振威镖局一行,一路向南。
江湖路上,无云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