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宋氏提醒，秦笠自然知道，家中这群水鸭的价值，可比他高出太多。
鸭子关在围栏里，等秦笠进入灶房时，发觉宋氏已经到了里头，笑眯眯地说道：“你今日回来得晚些，我与你弟弟就先吃了，左边是留给你的饭菜，可别拿错了。”
饭菜上盖了个碗，秦笠打开一看，发觉里面唯有一碗玉米面饼子，上面盖了些水煮黄豆，看上去略微发灰，“舅舅还未回来吗？”
“田里的活计太多了，为了养每天拼命地干，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宋氏给秦笠递了双筷子，“怎么不吃，是不是嫌菜不够好？”
“不是不是！”秦笠飞快为自己辩解着，有人收留他给口饭吃，已经是万幸。
玉米饼很干，硬到硌牙，一咬还有许多的渣掉在衣领上。秦笠用手指拈起玉米面渣放入口中，即便如此，这也是难得的美味。
腹中饥饿，秦笠三下五除二将玉米饼吃完。舅母吃完的饭碗还浸泡在水中，刷碗向来有秦笠包着，似乎成了不成文的约定。
饭菜中油水中甚少，清洗起来倒也不麻烦，秦笠沥干水，将洗好的碗筷放入柜橱里，不小心碰到了舅舅的饭菜。上头的碗滑落在木板上，磕出道微不可见的痕迹。
秦笠的心跳都在刹那间停了下来，他像受惊的兽类慌张的望向外头，将舅母正给表弟缝着肚兜，并未注意到屋内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秦笠放好洗干净的碗，连忙扶正，见碗里是香软的白米饭，饭下藏着煎鱼和荷包蛋，几乎有半碗那么多。被白米饭几乎是盖得严严实实。
安慰着早该习惯，可此刻秦笠的心中，依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蔓延。
……
……
好几天连着白晃晃的太阳，让人真以为夏天来到，穿着透气的麻布短衫都觉得燥热难耐。不料刚抱怨完，第二日天上堆起乌云，彻彻底底下了场暴雨，连带着大风，树杆子都仿佛要被拦腰吹断一般。
下雨天外头的路被跑得软烂不堪，黄泥被水泡软，一脚踩下去就是个坑，草鞋底都是厚厚的黄泥。乔浣在家里当了两天田螺姑娘，顺便将家中积灰的旮旯角里擦拭一番。
还好雨季不长，下了两天立马回复晴朗的天气，林子里的动物感受到阳光的气息，都开始躁动起来。庄稼人稍稍休息两天，重新回到田地里干活儿。
肥沃的土壤，适宜的天气，一场雨后山坡上冒着大大小小的蘑菇，乔浣在自家田垄里隐约看到山头的蘑菇，脑海里浮现出蘑菇汤、蘑菇炖鸡、蘑菇火腿小白菜、香酥蘑菇……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能放过了，穿天然绿色无公害最重要的是免费！
当天上午乔浣就带着弟弟们进山，发誓要将山里的蘑菇统统采光光。
叶片太厚实，将阳光遮挡得一干二净，所以从山脚下走进去时，鼻尖的气息还带着泥土的芬芳。脚下的泥膏有些软，像是踩在海绵上一样，小蘑菇从土里冒出来，顶着纯白的小伞盖，上头还沾着水珠。
“众将士听令，今日任务要将篮子装满，没装满就别回来了。”
“是！”
骥文、骥武二人带着工具从北面进入，乔浣从南边包抄，最后在原地方汇合。出来之前乔浣最好了准备，选树多隐蔽的山头果然没错，潮湿的空气提供充足的水份，这些蘑菇简直鲜嫩得不成样子。
蘑菇若是乱吃会中毒，借着自己的记忆与骥文骥武的指点，乔浣只采自己确认无五毒的品种，哪怕其余的蘑菇开的再好再肥嫩，也绝不会下手。
腰杆子弯下去就没直起来过，乔浣恨不得将整个山坡采得寸草不生，如蝗虫过境。并未费多久的时间，小竹篮已经装得差不多了。
膨胀的蘑菇之间有空气，影响体积，乔浣直起腰来将蘑菇往里按了按，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熟悉的面孔。
“秦笠！”乔浣兴奋地挥挥手，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况且还帮过他。
秦笠正在赶鸭子，见到乔浣笑得那样开心，下意识往身旁看了看，并无有其他人出现。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真巧。”乔浣眼睛眯起，“上次给你送的鱼可还好？”
秦笠后退两步，面色看似不耐烦，“都说了，不要离我太近。”
乔浣脸上的笑容停滞，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许久未与人交谈过，秦笠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心乱如麻，嘴上却只能单一地拒绝，“我生来不祥，你离我远点，免得招惹麻烦上身！”
“哪有什么生来不祥之说，他们信我可不信。”乔浣脸上肥肉一剂，露出一口白牙，“我只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你不怕我？”秦笠反问，村里人见他当面鄙夷的有，背后戳脊梁骨的也有，却从未见过像乔浣这般不怕惹事上身的。
怕？乔浣摇摇头，她算是死过一次的人，牛鬼蛇神类还有什么畏惧的。
真有报应也应该让邹绍生那厮承受才对！乔浣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对比起来秦笠简直就是面冷心善的小天使。
难得有个人愿意与自己多说两句话，秦笠眼神复杂，也难怪，乔浣本就是个傻子，哪懂得这些道理。
“你是个好人，多谢你。”秦笠无心交流，不着头尾地说了这句话后落荒而逃。
乔浣见着对方的背影，疑惑地皱起眉头。“他刚说了什么？”
整整采了两三天的蘑菇，山脚下的那一片几乎都被乔浣给采完了。新鲜不过的菇子吃上两顿后，剩余的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没有一点水分之后装进麻袋里。
眼看一大堆水灵灵的菌菇晒干后缩水了四分之三，乔浣觉得趁着天时地利得再囤点回家，否则到了冬天只剩下大白菜了。
没等乔浣屯粮，村子里忽然热闹起来。一大早乔浣尚在睡梦之中，便听见灶房那处传来窸窸窣窣以及碗筷碰撞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