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县依河而建，在距离集市不足百米的地方，一座石桥横跨南北两岸。沿桥直行，是一条繁华的商业带。
这里茶楼酒肆林立，旗帜招牌色彩斑斓形态各异，为了招揽顾客，商家们可谓费劲了心思。
在一处檐牙高啄的鞋店门口，一身着深衣的老者正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费力的吆喝:
“卖鞋子嘞～百年老字号，做工精良、物美价廉嘞～”
“走过路过的都来看看～”
“郑家老鞋，出门不崴脚，雨天不打滑～”
老人的胡子已经发白，背也有点坨，一双眼睛却是盯着街道滴溜溜来回转，虽说有些老迈，但是精神头倒是非常好。
“哎哎哎…”
老头儿叫住从门口经过挑扁担的一小哥，
“这位小郎君，挑着扁担走这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吧？”
一边帮忙卸下小哥肩头的担子，一边招呼着小哥往店里走，
“试试咱老郑家的鞋，保证让你穿上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小哥微微后退，刻意跟老者隔开一段距离，
“老人家开什么玩笑？您这就是一双普通的鞋，又不会飞，干嘛说的这么夸张。”
哎呦歪，老实人！
老头儿两眼开始放光，“小郎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看你这脚，是不是经常出汗？”
没等小哥反应，老者便蹲下身来脱掉了小哥的鞋。
微凉的空气卷走脚心闷热的同时也让小哥裸露在外的脚趾无处藏身。
光天化日之下，泛着黄色斑点的脚趾甲让小哥有点难为情。
“老人家，您这是…”
“咳咳咳…”鞋中溢出难以言喻的气味让老头不得不别过头去。
“你还没告诉我嘞，我说你这脚是不是经常出汗？”
“啊…是啊…”小哥有点懵。
“是不是经常脚底瘙痒？
还伴有成群的水泡？
晚上经常痒的睡不着吧？”
老人突如其来的三连问砸得小哥心里直画魂儿。
“对啊…你怎么知道呢？”
老人飒然一笑，吸进肺里的新鲜空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老夫我卖鞋多年，这点小病看一眼便知。”
对着小哥高深微笑，“不打紧，你这病，好治！”
“真的吗？”小哥成功入坑，
“老伯可否告知这病该如何治？”
“这个嘛…”老头儿捋了捋山羊须，“玄机就在…”
老头儿咧开嘴，指了指他的脚。
“你这鞋子不对！”
“鞋子？”小哥到现在还是懵懵哒，“鞋子哪里不对？”
“你不该穿袜子。”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说话简洁明了直击要害，“不透气。”
谁啊？怎么这么讨厌呢？老头儿皱了皱眉。
他极力想挽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是吗？”小哥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扯掉袜子光脚穿上鞋以后。果然，脚底生风，甭提多舒服了。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小哥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拱手向对方致了谢，就重新挑起扁担走了。
“哎哎哎…”老头儿不干了，“你这不穿袜子哪行啊？治标不治本！容易着凉！”
老头抻长了脖子极力挽留，可是扁担小哥这次脚底真像是生了风一样。
等老头儿喊出下句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
无奈，老头只得对着空气补了一句，“下次再来啊！”
“唉，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老头儿的心情跌到了谷底，血压噌噌往上飙，天杀的，是哪个缺德的故意毁他生意？
“大兄。”
咦？老头儿喷火的双目一秒变成了绿豆眼儿。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
“二…二弟？”老头有些愣神儿。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他的二弟？
这…
大水咋还冲了龙王庙嘞？
“那个…那个…”老头儿指着已经消失的扁担小哥，“你亲戚？”
陈柏青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郑长生刚刚熄灭的怒火瞬间点燃，“不认识你搅黄我生意？”
“你知道现在的生意有多难干么？”郑长生嗷唠一声，“老哥我今天可是连一双鞋都没卖出去！”
“你…”郑长生哆哆嗦嗦的伸出一根手指，“你赔我！”
“赔你？”
“对！”郑长生瞪着眼睛，“赔我一双鞋的钱！”
“想钱想疯了吧？”
陈柏青懒得理他，两手往后一背，抬脚迈进店铺。
“哎哎哎！”郑长生驼着背追了上去，“不带这样的！”
……
店内木架上的样鞋码得整整齐齐，鞋面洁净如新，甚至看不见一粒灰尘。
木架后面的箱子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鞋子，满满当当的撑开了盖子。
陈柏青用力按了按箱盖，硬生生把冒出尖儿的草鞋给压了下去。
郑长生看的直咧嘴，把陈柏青支到一边，“差不多得了，我这鞋子跟你又没仇。”
再说，压坏了找谁去？
“大兄，做生意都是好一阵坏一阵，就算你生意再不好也不该坑人吧？”
“谁坑人了？坑什么人了？”郑长生气势一弱，眼珠子开始滴溜溜转，“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我那个是真的治病好不啦！
“你看看！你看看！”郑长生反手甩给陈柏青一双草鞋，“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跟你平时穿的不一样！”
陈柏青狐疑地接过看了看：倒是挺透气。
废话，草鞋还有不透气的？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郑长生不干了，他最讨厌别人验到假货的表情。
“……”
“谁让你看鞋面了？看鞋底！看鞋底！”郑长生彻底暴走，怎么说个话这么费劲。
“你加了草药。”陈柏青凑近闻了闻，“怎么做到的？”
“这你就甭问了！”郑长生低声耳语道，“压箱底的东西，你懂的！”
陈柏青一阵腻歪，“谁会偷你这个东西。”
“多了去了！”郑长生拔高了音调，“你是外行，当然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行吧，”陈柏青点了点头，“那你怎么生意还是不好呢？”
没想到一句话戳中郑长生的痛处，他的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皮。
“可是贵人们脚上不起水泡啊！”
“……”
陈柏青有些无语，“难道你没有别的鞋子可以卖了？”
随手从架子上抄出一双木屐，这种鞋子结实耐穿，轻便舒适。下雨的时候穿不打滑不湿脚，很是实用。
郑长生像是猜出了陈柏青的心思，他差点哭出声来，
“贵人出门都是乘坐轿子，哪里用得着这样的鞋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