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苏凤藻自找的。
秦崇歌嘴角浮起一个冷笑,皇子死了再生一个便可,若是就此削弱苏家的势力,大皇子也算死得其所。一箭双雕,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是最后的赢家。
“除了谢太医和小墨子、景宜宫的太监宫女之外,所有人都到景宜宫外等候。”苏凤藻不理会秦崇歌眼中的算计和冷酷。
自古帝王无情,即便是亲生儿子也随意利用。她早已经预见到了这个结局,但是在这场阴谋与权力之中,她不过只是路过这个时空的路人甲。
阴谋与权力,她都无所谓,她所在乎的不过是博士毕业后发的誓。
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或者陌生人,作为医生就要竭尽全力相救,救死扶伤乃医生本分。
“苏凤藻,别太过分。”秦崇歌见苏凤藻语气冷漠地下命令,还要将他排除在外,心中有些不虞。
“景宜宫太过嘈杂,无关人等赶紧离开,皇上若是不放心本宫便在外殿等候便可。”苏凤藻冷冷地说道。
“准备十坛烈酒,若干极细的银管,冰块,开水,雨水,食盐,称,白布,棉花越多越好。谢太医,命人准备退烧和止血的草药。所有人准备好了东西之后在外候着,一刻都不能耽误,小墨子你随我来。”
苏凤藻说完,扶着宇文墨川的手,匆忙赶到大皇子居住的内殿,景宜宫的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地在外殿准备所需物品。
大皇子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心口还有余热。
“谢太医,把脉。”苏凤藻说着,拨开大皇子的瞳孔检查,瞳孔还没散开,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大皇子还有救。
“我叫谢奈,谢谢的谢,无可奈何的奈。”谢奈说着,搭上大皇子的手腕,“脉象非常微弱,情况很不好。”
“果然如我所料那般,大皇子不是死去,而是血压下降,失血过多导致的失血性休克。”
内殿只有她和宇文墨川、谢奈三个人,她一把扯下沉重的凤冠扔到地上,将脚上十公分高的青白玉鞋子踢掉,扯掉沉重无比华丽无比的凤羽衣,简单快速地将头发扎成马尾。
“大皇子还有救。”
“颈部皮外伤,胸部外伤,被风筝线划破了颈部,又遭受撞击导致失血。我们先止血。”苏凤藻说完,大声吼道,“外面的人,拿烈酒和滚烫滚烫的水来,还有白布,棉花。另外,将九钱食盐溶解到两斤干净的雨水里面煮沸。”
“记得,一定是干净的雨水。煮沸之后用冰块冷却。”
宫女们闻声而进,苏凤藻用烈酒洗过手,又用滚烫的沸水将白布浸泡。
“你们两个,将棉花撕成这么大的团扔到烈酒坛子里。”苏凤藻将棉花撕成棉球,对两个宫女示范道。
那两个宫女应允着,按照苏凤藻教给的方法做。
“谢奈,你也用烈酒洗手,我来清理伤口,清理伤口完毕之后你为他涂上止血药膏,我们再用消过毒的白布将伤口包扎住。”苏凤藻说完,面对满脸疑惑的谢奈,来不及解释什么,用酒精轻轻擦拭大皇子身上的伤口。
大皇子处于休克状态,又因为失血过度,情况非常危险。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止血,等到止血之后补充生理盐水。
生理盐水配置使用的是蒸馏水,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再去蒸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使用煮开的雨水。
幸亏这里是皇宫,所有珍奇的东西都有,若是换成别的地方,即便是她有心相救也无力能救了。
“颈部伤口太大,根本无法止血。”谢奈额头上冒出冷汗,“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墨川,帮我一把。”苏凤藻皱着眉头,风筝线伤到了颈动脉,的确不好止血,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包,拿出针线和剪刀,“使劲摁着他,我要为他缝合伤口。”
“是。”宇文墨川敛去嬉笑,看着干练严肃的苏凤藻,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情感。
“孩子,会很疼,忍着点。”苏凤藻说完这句话,将双手彻底消毒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伤口缝合完毕。
“上药,包扎。”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准备灌生理盐水。”
“已经包扎完毕了。大皇子的脉象有了些许起色。”谢奈说道。
“墨川,快将冷却好的生理盐水拿过来。”苏凤藻说着,“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吞咽意识,拿银管过来。”
“生理盐水?”
“就是加了盐的雨水。不要问太多。”苏凤藻说完,用银管将配置好的生理盐水输到大皇子的体内,持续输了五分钟的时间,大皇子不小心被呛到了气管,猛烈咳嗽起来。
“不好,被呛到了气管,墨川,快将银管撤掉,用嘴喂。”苏凤藻说完这句话,含了一大口生理盐水,对着大皇子的嘴喂下去。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吧……”宇文墨川心中有些别扭,不知道为什么,他见苏凤藻像个没事人似的与大皇子嘴对嘴,一种难以言状的酸涩感涌上来,他突然有些怒气。
虽然大皇子只是个不足五岁的孩子。
印象里苏凤藻为他嘴对嘴度气时异常芬芳,淡淡的兰花香气,下意识里,他觉得这种芬芳只能他一个人占有。
“咳嗽了。咳嗽了。大皇子又活过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喜极而泣,不顾礼仪瘫软在地上。
“咳嗽了?”秦崇歌双手狠狠地攥着拳头,他身处外殿,根本看不见内殿里的人在做什么,但一盆盆被端出去的血水多的有些触目惊心。
印象中的苏凤藻性格急躁,更不可能懂医术。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从银儿死后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这几天时间里,苏凤藻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人再怎么变化,脾气和眼神怎么能变得如此彻底呢?
第一次,他对苏凤藻产生了兴趣。
“大皇子有了微弱的心跳。”谢奈声音中抑制不住喜悦,“只是呼吸还不是很顺畅,我们该怎么办?”
“心脏有了微弱的跳动,风筝线损伤了喉咙导致呼吸困难。”
“准备心脏复苏术。”苏凤藻下了命令,却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动静,她恍然记起这不是在急症室,而是不知道哪个时空的皇子寝宫内。
“墨川,像我这样按压大皇子的胸部。力度不要太大,不要停。”苏凤藻顾不上太多,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准大皇子的嘴进行人工呼吸。
“脉象趋于平稳,只是脉象依然微弱,随时都会消失。”谢奈说道,“大皇子在发高烧。”
“用白布包裹冰块放到大皇子额头上,目前只能使用物理降温。大皇子失血过度,需要及时补充血液。”苏凤藻说完这句话微微一愣。
在这个地方根本无法完成输血,即便是能输血,一旦发生凝血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苏凤藻冷声说道,“拿极细的银管来。”
宫里的银管并不少,宫女们拿来了许多尺寸的银管,她挑选了一个尺寸差不多的,用手术刀将两头削尖。
“谢奈,我需要你的帮助。”苏凤藻紧紧皱着眉头,“大皇子失血过多,唯一的方法就是输血,如果不输血,我们前期的工作都白做了。”
“该怎么做?”谢奈问道。
“取大皇子的血,放在生理盐水里,也就是放了食盐的雨水中,到宫女太监身上取血,观察谁的血型和大皇子吻合。”苏凤藻说道,“凭我自己的血是万万不够的。”
“所谓的吻合就是能够相溶吗?”谢奈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苏凤藻,“这么做的话……”
“管不了那么多了。”苏凤藻紧皱着眉头,“至少找到三个人才够。墨川,抱着我……”
“抱……抱着你?”宇文墨川一愣,苏凤藻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
“没错,抱着我,要高过大皇子所在的位置。我要为大皇子输血了。你继续按压大皇子的胸部。”她指着一名宫女说道。
那宫女也是聪明伶俐的,宇文墨川教了几下便学会了。
苏凤藻将削尖的银管一头插到自己的静脉血管上,另一头插到大皇子的静脉血管上,宇文墨川抱起她,血液一点一点地由上而下输入到大皇子的静脉里面,伴随着血液的补充,大皇子脸上稍微有些血色。
“喂,够了吧?”宇文墨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苏凤藻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她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有气无力。
“到极限了吗?”苏凤藻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幸亏有你,不然我肯定摔个狗吃屎。”
“你太逞强了。”宇文墨川轻轻叹了口气,拔掉苏凤藻手上的银管,“今日之事,可是做好了准备了吗?”
“恩。”苏凤藻说完,秦崇歌黑着脸走了进来。
“朕来输血。”他冷声说着,看到宇文墨川横抱着苏凤藻,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气。看到苏凤藻一脸苍白,所有的怒气被压了下去。
“谢奈,准备溶血实验。”苏凤藻说道。
“大皇子是朕的亲生儿子,朕不需要滴血认亲。”秦崇歌的脸色越发黑了些,“苏凤藻,别太过分。”
“对不起,如果不能做溶血实验,绝对不能输血。即便是至亲,血型也不一定相同。”苏凤藻冷声说道,“谢奈,找到了几个人?”
“两个。”
“准备输血,不然会功亏一篑。”苏凤藻从宇文墨川怀里下来,用干净的银管将大皇子和另一名宫女的血管相连。
“好冷。”一个微微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地方?”
“孩子,你醒了?”苏凤藻心中一喜,她踉跄走到大皇子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好了,孩子,已经没事了。”
“你是谁?”大皇子紧蹙着眉头,“你的手好温暖。我是死了吗?”
“没有呢,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苏凤藻轻轻笑着,“孩子,你觉得怎么样了?”
“好冷,好困。我想睡觉。”大皇子微弱的声音传来,“好想睡觉啊……”
“别,别睡。”苏凤藻心中一惊,如果睡着了就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孩子,千万别睡着。”
“谢奈,换下一个输血。”苏凤藻吩咐完,大皇子双眼微微合上,脸色苍白的让人心疼。
“喂,孩子,别睡啊,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苏凤藻紧握着大皇子的双手,尽量将语气放轻柔。
“我叫秦之意。今年五岁。”大皇子勉强睁开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啊,我叫苏凤藻。”
“好难记的名字。你的手好温暖,像母妃的手。”大皇子轻轻地说道。
“对了,你母妃呢?”苏凤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这景宜宫里除了太监就是宫女,大皇子的生母却没有出现。
“我没有见过母妃呢。”大皇子的声音软软蠕蠕的,“我想,母妃应该跟你一样是个极美极美的人吧?”
“我好困,好想睡,这位美女姐姐,我就睡一小会好不好?就一小会。”大皇子双眼逐渐合上,“闭上眼睛就好舒服,不疼,也不冷了。”
“不能睡。”苏凤藻有些着急,如果大皇子睡着了就等于前功尽弃了,跟死神赛跑的大皇子,只要有一丝松懈就会抗不过去。
“还不够,还需要输血。喂,秦崇歌,别磨叽了,快点做溶血实验。”她有些急了,顾不得什么礼仪,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直接呼喊着秦崇歌的名字。
“苏凤藻。”秦崇歌满脸黑线,他紧皱着眉头,不情愿地割破手指,手指的鲜血溶解到生理盐水中立马和大皇子的鲜血合二为一。
“溶血实验成功。谢奈,准备输血。恩,他的话多输一些也没问题。”苏凤藻说完,来不及观看秦崇歌的黑脸,立即将所有的精力转移到大皇子身上,“按压胸口不要停。”
“女人,你到底在做什么?”秦崇歌双眼危险地盯着苏凤藻,现在的苏凤藻只是简单地将头发高高束起,柔顺的黑发像马尾一般垂下,额前覆盖着几丝发丝,轻动。
淡淡的兰花香气掩盖了血腥味道,气氛紧张的空间也变得柔和了些许,从他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到苏凤藻精致的侧脸,虽施了粉黛,但面目轻柔,眼神坚定,严肃认真,恍惚里竟有种傲然于物的君子之气。
看到这样的苏凤藻,秦崇歌微微心动,语气稍微变软了些,“你是何时学会的这种本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