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真的，但这已经是他们这几天已经是第三次征梁了。我知道前方战事吃紧，可今年留下过冬的粮食就剩这一点了，我家里还有个重病的奶奶，若是没了吃食，一定熬不过这个冬天。”少年兴许是被人打怕了，不敢直视阿无，声音很是怯懦，但还是用力抱着怀中东西，纹丝不动。
阿无听清楚来龙去脉，和她猜的也差不多，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伸出手拉那个男孩起来。
阿无的手不大，却很修长，因为长期练剑，指腹间有些老茧，让人感觉多了一丝力量。她冲着少年淡淡一笑，轻轻地说，“先起来吧，地上凉。”
若是六岁那年，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阿无的生活，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地上的少年看着这样阿无，不知被什么驱使了，竟然松开紧锁的双臂，拉住阿无伸来的手。指尖碰到阿无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站了起来，恍过神来以后，又紧紧护着他所剩无几的存粮，只是对阿无不再心存戒备。
阿无见他安下心来，才转头对那些跋扈的官兵说：“不瞒各位官爷，我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受命护送陈老将军回离城官府。路上看到几位同僚行不法之事，方才上前询问。既然得知真相，我先过去秉明陈老将军，看他如何定夺此事，诸位觉得可好？”她说的很随意，在不法之事上面特地加重了些音调，引得地上的几人更加瑟瑟发抖。
他们几个可能不了解三皇子是什么手段，但陈松他们却是清楚的。以前陈松还在离城，但是有违反军纪国法者，轻者仗刑，重者可是要杀头的。
前几年陈松负伤回朝养伤，他们过了几年好日子，想不到居然又回来了。一想到陈松那张阎王般的脸，他们磕头求饶的频率更快了。
“小的知错了，还望大侠饶过我们一条狗命。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你们的命我不会取，陈老将军自有定夺。我且问你们，是谁让你们多次征粮的。”阿无懒得听他们的求饶直接打断。
“是是是守城的张远将军，他说城中粮草被烧，才才命我们来来的。”为首之人确实有几分老大的担待，虽然他也怕的要死，但是还是应着头皮回答道。
“张远？他让你们四天收三次？还是这样贫困潦倒的家庭？”阿无不置可否，面上没什么变化。
她来之前便对张远有些了解，此人跟随陈松多年，虽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是是出了名的秉公执法。若是他下令，决计不可能这么不考虑民情。
“不不不，张将军只下了一次令，是是…”为首那人支支吾吾，有些不敢再说。
“是什么？”阿无抽出实在，剑刃上闪出冷冷的寒光照在她的脸上，多了些森冷之感。
“您还是杀了我吧，这个小的不能说啊，若是说了，我妻儿老小一家子可都要命丧黄泉了。”那人却是不怕死的还在阿无周旋，似是真的很怕那背后之人。
阿无不紧不慢，左手拂上剑身，实在呼之欲出，“那你一人之命换你全家老小也算划算，如何？”
“饶命啊饶命，是上面有人让我们不要出征收离城几家大户，从这种有离人血统的穷人身上多多搜刮，我们我们也是也没有办法啊，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那人见阿无的架势不假，此时也不敢再遮掩。
阿无收了实在，她知道像这种官兵确实也不知道太多，继而沉声说道，“凡我大梁子民，不论贫穷，贵贱，还是样貌都应当一视同仁。让我再发现你们有这样的行为，我决不轻饶。至于此事我会如实上报，你们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便可。”
那些人闻言，赶紧感恩戴德，磕头跪谢，一溜烟便跑远了。
处理好了他们，阿无转身看着身后的少年，看他还一直保持原来的姿势，衣服凌乱，全是污渍。
她上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帮他拍拍，少年条件反射性的退了两步，阿无摇摇头，“过来我帮你拍拍灰。”
少年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却没再后退。
阿无见他老实了，一边给他拍灰，一边问道，“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思乐。十三岁了。”他说话还是有些怯生生的，眼睛不敢直视阿无。
“倒是个好名字，思乐思乐。”阿无听着名字，有些向往，他的父母应该很爱他吧。
“是的！我母亲是离人，我父亲姓胡，母亲说离语胡思乐的发音就是希望的意思，就给我取名胡思乐了。啊，对了忘了谢谢恩人了，恩人叫什么呢。”胡思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些懊恼。
他的五官深邃，眼睛比梁人大一些，此时睁大看着阿无，显得有些无辜。
“你奶奶得了重病是吧。”阿无没回答这个问题，想起了之前胡思乐说过的话，便又问了起来。
“是的。我就剩奶奶一个亲人了，我的父亲战死沙场了，母亲没几年因思念过度也去了。”胡思乐心思单纯，也没把阿无有意隐瞒放在心上，想到他重病的奶奶，又有些伤感起来。
“你出去那么久，她兴许是要担心了。”阿无有意无意的提点，没有再多问下去，也没有对他的身世表示出特别的怜悯。
她觉得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悲欢喜乐，语言在这些面前都是苍白的。
这让胡思乐很舒服，他的父亲是战死的，他的母亲去找她最爱的人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他为他父母感到自豪。
但是听阿无那么说，他才想起来，大喊一句糟了，抱着自己的东西就往回走。
突然听见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地了，他捡起来是一看是个黑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个几朵桃花，别有风味。
他打开来一看，里面放了一些碎银，是寻常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他猛然醒悟，回头去找阿无的身影，却只看到马车从身边驶过，他顾不上粮食追了上去想把银子还回去，大喊道，“你的东西掉了！”
阿无听到声音，回头说了一句，“等战事结束了，用这些银子给外婆治病，然后好好生活。你是全家的希望，要努力活着才行。”
她说的很随性，却仿佛充满了无尽力量，紧接着她挥了挥马鞭，马儿行的又快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