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那西门庆的原配,虽然已经亡故了,但是他在去年,已经续娶了吴千户家的女儿,你再嫁过去,是做大,还是做小?”张四继续说道。
“另外,他房里还有三四个小妾,下面还有丫鬟仆妇,据说都是被他收用的,你到了他家,指不定有多少气受呢!”
孟玉楼听张四这般说,虽然心中有些暗恼,薛嫂与西门庆对他隐瞒实情,却也知道,张四此来,打的是破亲的主意。
西门庆她是亲眼见过的,相貌谈吐甚是合她心意,脾气秉性,虽然一时之间,琢磨不透,但看他面相,却不似张四说的那般不堪。
至于张四说的那个尚举人,不要说孟玉楼没有看见,就算见过,也不会相中!
孟玉楼不是十几岁不懂世事的小女子,已经年近三十的她,这些年一直帮着杨宗锡操持家业,很是见过一些世面,知道诗礼人家的龌蹉,更甚商贾之家。
而且,孟玉楼也知道,张四向她推介尚举人的用意,绝不是为自己着想,自然更不会趁他的心如他的意,便故作淡然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里有大娘子,我情愿让她做姐姐!”
“虽然他房中人多,但是家里必然还是丈夫做主,只要有丈夫喜爱,便是人多,又有何妨?丈夫若是不喜欢,就只有奴家一个,日子也是难过!”
“况且,如今的富贵人家,哪家房中没有四五个?你说的那个尚举人,家中有几房妾身?”
“你老人家不需为我多虑,这桩婚事,是奴家自己瞧看好的,奴家自有道理。”
张四闻言,心中起急,添油加醋道,“那厮还不止这般!他自小学得一身武艺,最是争强好胜,家里又没有长辈约束,府中就是他的天下,阖府上下,莫不看他的眼色行事,若有丝毫不称心的地方,轻则打骂,重则就让牙婆领出去卖了!你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孟玉楼淡然笑道,“四舅,你老人家此言差矣!男子汉虽利害,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把得家定,里言不出,外言不入,他能怎地奴家?”
张四又说道,“他家还有一个十三四岁,尚未出嫁的闺女,你去了他家,若是与此女相处不谐,却如何是好?”
孟玉楼失笑道,“四舅越说越没理了,我到他家,怎么会跟小女儿使气?我正好膝下无出,对他的女儿,自然如自己亲生的一般疼爱,我这般行事,不怕男人不喜欢,不怕女儿不孝顺!休说只有一个,便是十个八个也不怕!”
张四情急之间,想到一个厉害之处,忙说道,“还有一样,此人行止不端,惯会在外眠花宿柳,你到了他家,可气不得!”
孟玉楼淡淡说道,“男人在外边做些风流勾当,奴家是内院妇人,哪里管得那么许多?”
顿了顿,接着说道,“姻缘之事,全都是前生注定的!奴家命中合该如此,你老人家不需要这样费心了!”说着,端起茶来吃了两口。
张四见她铁了心肠,没有办法,只能怏怏离去。
张四回到家里,与婆娘如此这般一说,他婆娘说道,“这**是铁了心要嫁给西门庆了,不过,杨家的财产,是咱大外甥积攒下的,不能让她卷走,你等到她出嫁之日,带上宗保,把她的箱笼拦下来!”
张四点头称是。
话说,十月二十四日这天,西门庆骑着高头大马,吹吹打打,把准备好的聘礼,给孟玉楼送去。
过了一天,到得十月二十六日,又请了十二位和尚道士,来到杨家,为杨宗锡做了一场法事,便从杨宗锡手里接过照顾孟玉楼后半生的职责。
又过了几日,到了出嫁之期的前一天,西门庆命来保、来旺、来兴、来昭,以及玳安、平安、来安、钺安等人,带着一二十个从武松手下借来的土兵,由薛嫂领着,来杨家宅院,先把孟玉楼的嫁妆搬回府去。
张四带着杨宗保,又请了几位街坊四邻,此时上门来,找到孟玉楼,与她说话,定要孟玉楼打开箱笼,让大家看一看,免得孟玉楼把杨家的财物卷走。
孟玉楼哪会如他所愿,三言两语,把张四抢白了一通。
张四说不过孟玉楼,就要强行上手,正巧杨家姑奶奶拄着拐杖,从外边走进来,从孟玉楼手里,接过张四的火力。
孟玉楼在张四面前,终究矮了一辈儿,又是个女子,言语举止,难免有些束手。
杨家姑奶奶却与张四齐辈儿,一个是姑奶奶,一个是舅爷,势均力敌。
张四虽然破落,哪抵得上守了几十年寡的杨家姑奶奶?
寡妇门前是非多,杨家姑奶奶在是非中熬了这么多年,练就了一身本领,可不是白给的,三招两式,张四便败下阵来。
张四言语上说她不过,便要逞强动手,杨家姑奶奶见旁边站着这么多人,哪会怕他这个,抢先上手,在张四的脸上抓挠了两把。
众街坊连忙把二人分开,各自劝说。
薛嫂趁着这边忙乱,命令来保、玳安等人,带着土兵,把孟玉楼早就收拾好的床帐、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阵风都搬出去了。
张四在那边,只能等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银子从手边飞走,半晌说不出话来。
次日黄昏,在府中宴了一天宾客的西门庆,身穿红袍、头戴红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武松等人的簇拥下,领着一顶八抬大轿,敲敲打打,来到杨家宅院,迎娶孟玉楼。
孟玉楼的贴身丫鬟兰香、小鸾一起陪嫁而来。
把人迎回府内,在院子安顿好,西门庆自己出来,答谢宾朋,少不了被应伯爵、谢希大等人灌一通酒。
只是,这个时代的酒水,由于制作工艺有限,酒精含量不高,就算是市面上的好酒,顶多也就有个十几度,西门庆喝这样的酒,虽然做不到千杯不醉,但是酒量也颇为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