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陆渐说的话让杨靖吃惊的是陆渐的出现
因为杨靖的真实身份其实不难打探
或者说根本不需要打探
这本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二十年前的最后一役
光帝兵败江州
近卫军杀出一条血路
光帝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他策马疾奔三昼夜
身后十里皆是杀红眼的唐军
到达梵音山时已近破晓
然山门紧闭，撞之无应
回望唐军旌旗阵阵越发迫近
光帝仰天长啸声壮且悲
绝望之际天际忽现万丈晨曦
满山佛号刹那齐颂响彻寰宇
梵音山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
这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梵音托孤”
是去茶馆花上三文钱就能听到的桥段
所以杨靖没有回答陆渐
他在想的是陆渐的身份以及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他是非常聪明的人
所以下一刻他就猜到了答案
“你是不老峰的人。”杨靖微微抬起下巴盯着陆渐缓缓道。
却听陆渐笑道：“原来还有些担心杀错人，毕竟你身份有些特殊。”
他又起身搓了搓手，接道：“但你这么快就猜对了我的来历，看来心里真的有鬼。”
“能在五百官兵的包围下出入笼中雀的人除了上届优胜之外我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人。”杨靖冷笑道。
“不不不。”陆渐摇头道：“要想进来除了上届优胜还可以乔装成官兵。”
杨靖一愣，他确实想过这种可能。
“但你却很自然的说出了我是不老峰的人。”陆渐眯眼道：“看来你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冒天下之大不韪闯入笼中雀的后果我可以肯定你承担不起。”杨靖看似波澜不惊道。
“现在知道好像已经太晚了。”陆渐低头叹气道。
杨靖笑道：“的确。”
“既然都晚了好歹也要拉个人垫背。”陆渐忽又抬头朝杨靖咧嘴笑道：“前朝太子给我垫背怕是也不亏。”
杨靖额头青筋猛地一跳
他不是喜怒易形于色的人
但此刻却是真的生气
因为陆渐在说“前朝太子”的时候把“前朝”咬的特别重。
“低级的伎俩。”杨靖冷哼一声：“不老峰的人难道只会耍嘴皮子。”
陆渐莞尔：“既然太子爷不爱听，那在下就——”
话音未落，陆渐突然朝杨靖加速疾奔，下一刻已跃至半空双刀交错迎面劈向杨靖。
杨靖浑身一震，提起长棍挡于身前。
“咣”一声，长棍与双刀撞击出猛烈的火花
陆渐落地，持刀抵棍又进三步，杨靖退三步
“青犀伏魔棍不过如此。”陆渐咧嘴一笑。
杨靖咬牙一发力将双刀推开，长棍一端指向陆渐冷笑道：“话别说的太早。”
只见杨靖深吸一口气，周围的空气刹那间急速的朝他聚拢过来，直吹得衣袂猎猎，恍惚间陆渐似乎听到远古兽吟之声
杨靖闭眼，再睁开已经双眼血红
“看你能否接下我三十六式。”杨靖再发声，声如洪钟。
“青犀伏魔棍”共有七十二式，但并不是会得越多越好，而是越少越好，由七十二化三十六，再变十八至九，从三到一直至归无，才是至强。传说梵音山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人练到了“一”，此人功成之后二十年间罕逢敌手。至于那虚无缥缈的“无”，就真的没有人触及过。
通过温红衣的名册，陆渐对于青犀伏魔棍有了一些了解，但都只是些皮毛，毕竟这门武学必须要配合神兵才能发挥，而梵音山极少涉猎江湖，故此方面的信息少之又少，陆渐只记得名册上对于杨靖三十六式实力的判断是“能与十大高手一战。”
陆渐双眼微眯，短刀在手上紧了紧。
下一刻，杨靖已经跃至陆渐身前，长棍抡来，一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横扫千军。”
陆渐侧身用双刀一格，却发现棍子临身的时候传来的力量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他被打进了墙里。
“如何。”杨靖看着狼狈落地的陆渐淡淡道。
陆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一声。
杨靖手中的“青犀伏魔棍”在月光中散发出幽幽绿光，似乎在源源不断的向掌兵人输送着能量，使出三十六式之后的杨靖不仅是速度，力量也暴涨许多。
好在比速度的话陆渐也不弱。
所以下一刻陆渐就在杨靖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一缕黑影掠过，杨靖一怔，下意识侧身，却觉脸颊一凉，抚之有血。
一个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是陆渐回敬道：“如何？”
***
二人实力看似是在伯仲之间，三十六式刚猛有余速度也不弱，但是缺少灵动，在狭小的笼中雀二楼难以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而此时陆渐的轻功优势就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他数次都在杨靖的必杀下逃脱。
杨靖知道若是再战三刻，陆渐必死，因为剧烈的消耗之下他有神兵护持，而陆渐没有。
但陆渐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急。
这让杨靖有些想不通，继而产生了怀疑。
于是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然后心中一凛。
“原来如此......”杨靖不再追赶陆渐，停下来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陆渐亦停下，转身笑道：“明白了？明白了还不抓紧时间？”
这场决斗，陆渐的优势在于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温红衣的名册以及笼中斗的观摩让陆渐对于杨靖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判断杨靖的真正的实力与自己相仿，但是身为前朝太子杨靖不可能没有几招杀手锏傍身，所以陆渐要光明正大的杀杨靖很难，何况杨靖身边两个看似像是护卫的老者武功比之杨靖怕是只高不低。
所以陆渐选择了在笼中雀二楼等杨靖。
他料定杨靖会一个人进来，他同样料定杨靖不会半途喊人帮忙。
因为陆渐年龄与他相仿，但杨靖是太子，太子有太子的骄傲。
若是他要人帮忙，就会有损道心，道心不稳大道难成。
陆渐需要担心的是楼中的打斗声会招来官兵或是那两名老者
但好在此刻楼外喧闹无比
笼中斗是江湖盛事之一
江湖盛事自然有江湖豪杰聚集
比赛完了晚上留下来聚一聚点个火喝个酒唱唱歌聊聊八卦切磋切磋武艺也是极好的
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豪杰，那必须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行
朝廷清楚这帮人只要酒喝足肉吃饱就不会闹事，所以也不会驱赶
所以陆渐最后需要担心的一个问题也消失了。
此为地利。
然后陆渐开始考虑天时
笼中斗是辰时开始
若无意外将在亥时前结束
结束后朝廷会有授礼仪式
所以陆渐判断杨靖进楼的时间大概在正亥时分
只会早不会晚
因为藏书阁将会在子时关闭
届时再开便是三年之后
所以杨靖必须在子时之前进入藏书阁
但死就死在要想进入藏书阁必须在门前阵法中一动不动站上三息时间
三息，三个呼吸而已，转瞬即逝
但陆渐不可能让杨靖一动不动
所以只要陆渐在杨靖就别想进入藏书阁
那么他为了这次笼中斗所做的数年准备将会前功尽弃
称的上是损失惨重
杨靖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就明白了陆渐的真正目的
他知道陆渐在拖时间
拖时间是为了等待
但杨靖相信陆渐等的不是让他失去进入藏书阁的机会
而是在等他心乱
心乱则招式乱
招式乱则容易出破绽
出破绽就会丢性命
此乃连环计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