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羽对于火车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不过那汽笛声还是如此熟悉，那个时候她拽着石春霞的衣角，生怕自己被人海淹没了，在火车上她记得问过石春霞“妈妈咱们去哪？”
石春霞很疲惫的看着她，像似不想说话，不过还是说：“X城。”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看到妈妈已经闭上了眼，她怕她为此讨厌自己，又把自己扔到舅舅家，舅妈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不识字，总喜欢搬着板凳坐在门口和其它妇女扯着嗓子家长里短个不停，舅妈经常打她，只打她的头，可能因为如此初中挨打时，她像似习惯了，她天天望着村口，期待着妈妈能早点把她接走，在这个村里没有人喜欢她，连外婆外公看她也像看仇人似的，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就只有妈妈了，她不敢让她讨厌，她要做个听话的孩子。
坐在火车上，石小羽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想着小时候的事，还好她没有忘记那个村叫什么名字，只是突然去了，不知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见了会是什么反应，自己又该如何和他们沟通，小时候很多事问不明白，也想不明白，现在虽然知道想问什么，不知在他们那里能否找到答案。
四个小时的火车，到了那个城市，然后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才到了那个村庄，虽然时隔多年过去了，虽然村里新建了不少房子，但她还记得很多地方，知道哪里有条河，哪里有颗很粗的树，她跟随着记忆找到了舅舅家，可那个院子已经慌了，杂草有半人高，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一个推着三轮车的伯伯走过来，看着东张西望的她停下来，问：“小妮子，不是本村人吧？”
石小羽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她姓石，在这出生，应该算是这个村的人，可她却在另外一个城市长大，户口也在那里。
她想直接问舅舅家，但却不记得舅舅的名字了，想了想，她指着荒芜的院子，问：“大伯住这里的人搬到哪里了？”
大伯说：“前后有好几家，你说哪一家？”
石小羽想了想，说：“您认识石春霞吗？她们家之前是不是住这？”
大伯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她，说：“你说的是那个大学生，他们家搬到新房子了，村口那几排二层看到没，第二家就是。”
谢过大伯，石小羽就向村口走去，等找到那家，她停下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他们还认不认识自己，自己进去是不是受欢迎，她捋了捋头发，准备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于是轻轻一推进去了，她看到院子里晒得绿豆，左边的墙上挂着一些干海带，不过这种新式二层楼确实比之前的房子气派好多。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婆从屋里出来，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的她，像似在辨认什么。
不过一会儿，她几乎失声大叫：“春霞呀，你回来啦！”
石小羽向前一步，她也认出了这就是姥姥，她比之前老了很多，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也不好了，说话声也没之前有力。
“姥姥，我是小羽。”石小羽握住她的手，她没想到竟然如此自然的和姥姥就说话了。
这时一个小姑娘从屋里跑出来，看模样应该七八岁，和当年石小羽离开这的年纪差不多。
姥姥拉着她的手不放，眼睛依然盯着她，“你真的是小羽？都这么大了？我还当是你妈回来了。”然后看着门口，“你妈呢？没和你一起来？”
“我……我妈有事来不了。”
这个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石小羽，然后问：“你是谁呀？”
姥姥拉着小姑娘的手说：“这是你小羽姐姐。”
然后转过身给小羽介绍：“她叫小颖，你舅舅的女儿。”
石小羽一边打量着四周，跟着姥姥和这个表妹进了屋。
姥姥又问了一遍：“你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石小羽又答道：“我妈忙，没时间。”
姥姥突然开始抱怨起她身体上的毛病，说牙不好，腿不好，耳朵总是耳鸣，看东西也看不清楚。石小羽怔怔的看着她，之前她认识的姥姥可不是这样的，她和人吵起架来，那声音能把整个村都震了。
“姥爷呢？”石小羽问。
表妹石小颖说：“早死了。”
石小羽心里咯噔一跳，没再说话，想不到石春霞连姥爷死了也没告诉她。
坐了一会儿，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载着一个女人回来了，石小羽马上站起来，但随之又坐下，等男人女人一进门，看到家里坐着一个红头发的漂亮女孩，吓了一跳，问：“你是？”
石小颖跳起来说：“爸妈，这是表姐，姑姑家的女儿。”
石小羽这才站起来，叫了声：“舅舅，舅妈。”
男人和女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再没见什么人，问道：“你妈呢？”
石小羽说：“有事没来。”
女人冷哼了一声，“你妈没来，你来干什么？你妈不是有能耐和我们断了吗。”
“少说两句。”舅舅阻挡住了舅妈。
这下石小羽恍然大悟，原来石春霞和这个家不来往了，自从带自己离开就没再回来过。
越拦舅妈，舅妈越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坐在沙发上，想敲二郎腿，可腿上肉多敲不上，于是岔着腿，手比划着说：“你妈有能耐了，你姥姥姥爷幸幸苦的供她上大学，上了个大学回来六亲不认了，而且还把你丢给我，就连你姥爷死，她也没回来。”
石小羽突然感觉无所适从，也感到惊讶不已，石春霞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姥姥突然站起来对舅妈说：“你少说两句吧，没有春霞，你这二层楼能盖起来？这么些年她没少拿钱。”
“妈，你这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她走的时候说什么你不记得了，说和这个家再也没关系了，我爸死了，给她打电话她也不回来，她这是不孝，是大逆不道，虽然是给了几个钱，但钱就能买的下亲情？”
石小羽能看到空气中从舅妈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她看了看依偎在姥姥身旁的小姑娘，也就是自己的表妹石小颖，石小颖也正看着她。
舅妈又在喋喋不休的说这几年的不容易，还有石春霞的各种不是，石小羽只是听着，没有为石春霞辩解过一句。
她觉得自己来错了，等舅妈说累的时候，她起身准备走。
姥姥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怎么才来就走。”
舅妈反而没说话。
石小羽看着姥姥说：“我就回来看看。”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塞给姥姥。
舅妈见给钱，突然说：“回城的公车明天才有，既然大老远老了，明天再走吧。”
舅舅一直没吭声，这也是他的性格，姥姥能说，舅妈也能说，如果他再能说，这个家可能就过不下去了。
石小羽最终决定再呆一晚，虽然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可看到姥姥眼里不舍得目光，她心软了，她知道姥姥看她多少有点看石春霞得影子，虽然这个老人之前对自己并不好，但和老人还能计较什么。
简单得吃过农家便饭，舅妈给她找了一床被子，让她和石小颖睡。
石小颖总盯着她看，眼里闪烁着新奇得目光，石小羽问：“你几岁了？”
石小颖老老实实得说：“七岁。”
忽然她看到桌上摆着一套棋盘，这是她小时候常玩得那副，那时候没人和她下，她就自己玩。
“你也喜欢玩这个？”她指棋盘。
石小颖点点头，说：“这是姑姑的。”
石小羽当然知道这棋盘和棋子都是石春霞的，她走到桌前又细细打量起这小的时候的玩物。
突然她看到棋盘下刻着很多字母，她的水平只能认识一个“LOVE”，然后又看到“SCX”她想了想，马上猜出了这是石春霞名字首字母的组合，再看到了另外一个像名字首字母的组合“CHK”.她心头不自觉一跳，这三个字母，会不会和父亲有关？
“小羽姐，你头发怎么是红色的？”石小颖问道。
石小羽回过神，笑了笑：“染的，你看黑的都长出来好多。”
“我什么时候就可以染头发了。”
石小羽看着她天真的眼神笑道：“等你上了大学。”
“大学还得多久呀？”
石小羽没回答她，指了指棋盘，问：“这个我可以带走吗？我给你买个新的。”
石小颖很不舍的样子，然后偷瞄着石小羽手腕的一串粉珠子问：“我给你棋盘，你把这个送我好不好？”
石小羽当即把手串待在石小颖手上，可她手太小，戴不了。
“我还是给你买的新棋盘吧，手串也送你。”石小羽不想让她吃亏。
石小颖拿着手串快乐的点了点头。
睡觉时，石小颖偶然说道：“小羽姐，你跟姑姑住？还是姑父住？”
这把石小羽问懵了，她说：“我自己住。”但转念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七岁小孩，问这样的问题太奇怪了，而且她爸明明死了。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的说：“不过偶尔我会去看我爸。”
小颖说：“听姥姥说，姑姑从家跑了是去找姑父了，但又听我妈说，姑父和姑姑早就不在一起住了。”
“那姥姥和你妈有没有告诉你，姑姑和姑父是怎么认识的。”
小颖非常认真的想了想说：“有照片，照片上好多人，有姑姑，应该也有姑父，不过姥姥和我妈也不知道哪个是姑父，她们经常猜。”
石小羽的心跳从来没跳的这么块过，她轻声对旁边的表妹说：“明天把那个照片偷偷拿给我看看好不好？谁也别告诉，咱们两个猜。”
小颖听说偷偷的，很激动的说：“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