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后第一个星期的星期五下午，全年级老师开大会，最后两节课改为自习，苏也从第二排扭头，视线掀开人头，钉在了石小羽身上，只见她埋头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苏也知道绝不是作业，如果是作业她也不至于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倒数第五。石小羽无意间抬头和她的眼睛对上，感受到了那雨后天晴泥头的芳香。
苏也计划放学约石小羽周末去图书馆，如果她不喜欢看书，去街上走走也好，2元饰品店，文具店，奶茶店总有一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的。
这时“咔嚓”一声，像一把刀切开了教室里的一团死气，石小羽的文具盒打翻到地上，各式各样的笔像一个个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石小羽马上收尸，突然一本书像飞刀似得从前排飞来在她右耳划过打在教室后边的墙壁上，打的白石灰的飞沫在午后暖阳里起舞。
“石小羽，怎么又是你。”一个齐刘海，盘着“炮仗”头的女孩站起来，“把书给我捡回来。”
石小羽捡了还回去，准备走时，炮仗头突然拿着书直接劈头盖脸的打在她脸上：“以为打不着你对吧，你得意什么？牛什么？”
石小羽摸了摸麻酥酥的脸，沉默的看着水泥地，地上的方便面碎渣像一个个堡垒，而她像个巨人俯瞰着一切，文具盒是前排男生晃她桌子给晃到地上的，和她没关系，她没解释，谁知道解释又会招来些什么？唯有把自己在这彩色的世界里当成一副素描画，或许才能安然的度过接下两年的初中生活。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炮仗头女孩越来越激动，说着把她推上讲台，问：“你是不是不服？”
讲台下的人，像似被施了法术，沉默的比“沉默”本身还沉默炮仗头是混着的，据说她姐姐混社会，这点关系，让她的眼睛和额头换了位置。一个男生上前拦：“算了，待会儿老师来了。”
炮仗头一笑，“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
男生耸了耸肩：“开什么国际玩笑。”坐下不摊这浑水，又有几个女生加入炮仗头，对这样的表演，她们似乎十分有兴趣，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
炮仗头扇了石小羽一巴掌，嘹亮的声音拨在教室每一位的心弦上，身后的几只小狗也前仆后继，在教室弹奏着一曲绝奏，不是“绝色美女”的“绝”而是“绝望”的“绝”。
“我想上厕所。”苏也突兀的站起来，像一只从汹涌海平面跃起的鲸鱼。
炮仗头看了一眼，她不属于她的猎物，她甚至在她那不是个物，点了点头说:“去吧。”
苏也拖着下半身两根面条似的腿跑了出去，等再回教室的时候，讲台上的人都消失，她在一种演出散场的氛围中回到座位，心却狂跳不止。
所有打石小羽的人全部请家长停课了，石小羽也被她妈妈带走了，苏也看着远处往校门口美丽的一大一小的人，心里说:“原来她有妈啊”。
“一共有几个人打你？”
石小羽看着妈妈腰间的波浪卷说：“四个。”
“她们为什么打你？”
石小羽低下头，看着人行道的格子砖和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她被妈妈带到医院做了检查，诊断为轻度脑震荡，出了医院，她被带到城南一套陌生的房子里。
“学校暂时别去了，我会给你转学。还有……”妈妈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顿了顿，“我要结婚了，怕你不适应，所以租了这两居室，以后这就是你家了，门口餐馆我打过招呼了，每天中餐，晚餐会给你打包送上来，脏衣服每周我会让小梅阿姨过来拿，你这几天先好好休息吧。”
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朝石小羽打过来，她怔怔的看了妈妈一眼，那是一张美丽的脸，错就错在和自己那么相像，她在沙发抱着抱枕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抱着一块儿木板，好久才从喉咙吐出一个字：“好。”
妈妈走后，石小羽觉得空气里的血腥味几乎让她窒息，她上了发条的眼睛，时间终于到了，正泻着洪。
周末，时间像缓慢融化的冰，苏也心却像着了火，不知石小羽怎么样了？那些被停课的学生什么时候返校？在接下来的日子，石小羽还会不会被欺负？想着讲台上的一幕幕，和那嘹亮的耳光声，苏也觉得像似被人掐着脖子。
“姐，你今天怎么不去看书？”表妹王梦喃也察觉出来她的心神不宁。
“不想看。”
“那下午咱们打游戏吧。”
“不打。”
“那去君哥家看电影吧。”君哥是住在隔壁院子的邻居，今年刚考上电影学院，家里有一堆片子，小时候她们和邻居几个小孩就喜欢去他家看电影，附近也只有他家有DVD。
“我不去。”苏也换鞋，准备出去走走，外边天色阴沉沉的，像似要下雨，她喜欢这种天气，既然喜欢淋雨也无妨，正在附近少年宫门口徘徊，一个少年突然映入眼帘，白板鞋，灰卫衣，干净的脸庞，星火般的眸子，苏也知道自己遇上帅哥了，可笑的是在这样的心情下，她还能把心情分一些出来看帅哥。
雨先是星星点点然后稀稀拉拉的下起来，最后砸在地上，像无数个耳光声，苏也立在墙角，看着雨帘，突然想起刚才那帅哥，不知到家了没，这时，从雨里穿出来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手上提着购物袋。
“石……石小羽。”苏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这附近住吗？刚从超市出来？”苏也向她走过去。
石小羽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点点头，“刚搬过来。”
“你还好吗？”苏也小心翼翼的问。
石小羽望着雨帘，两只眼睛像被水冲糊的灰墨水，说：“我要转学了。”
“啊！”苏也很惊讶，随既又压低声说：“也好，咱们班的那些女生太过分了。”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能摆脱这种日子。
“我是不是很丢人？”石小羽苍白的脸皱出一丝笑意。
苏也拼命的摇头。
“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你还是离我远点吧。”石小羽斜过脸看着她，眼神像一个重重的感叹号，然后冲向雨幕里。
望着她的背影，苏野心里只有串省略号，雨小后，就毫不犹豫的钻进二手书店，把自己和灰尘一样丢在角落里，和书抱为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