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好痛……
就好像一场迷离而混乱的长梦被打碎了,然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现实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的确,迪沃特刚从昏迷中醒来,便重重摔在了地上,和石滩上散布的鹅卵石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鼻子……似乎是断了……草……
沿着上嘴唇传来的咸腥感,以及一股极为酸麻的钝痛,提醒着他这件血淋淋的事实。
如果说,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五官过于笔挺不是好事,那就是现在了。
但是……至少,没有死。
先前,他被捆在刑架上,而后被瘟疫大祭司召唤出的诡异物质侵入体内,眼前泛上一阵灰蒙蒙的薄雾状物质,便昏了过去。
这一次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不再高高立在空中,而是和束缚着自己的刑架一起,倒在了地上——不讨好的是,恰恰是正着倒,刑架的重量完全压在了背上。
怎么回事?
迪沃特努力挣扎着,想在地上调整自己的位置。手腕和脚腕仍然和刑架拴在一起,但上头的麻绳似乎已经松了很多——再磨蹭一会,似乎就能挣脱出来。
女神在上,女神在上,就他娘的帮我一次,行不行?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把手腕处的绳结和地上散落的卵石继续摩擦。终于,他的右手成功从绳结中钻了出来。
他顾不得由于紧勒缺血而有些笨拙的手指,胡乱地紧了紧拳头,而后便用它撑着身子,硬生生顶着背上的刑架翻了过来。
我草!
这?!
先前立成一个圆圈的刑架,此刻已经七扭八歪,有的甚至被外力硬生生截断了。而在刑架上的奴隶鼠,大多不见了踪影。有的只在上头留下仍被拴着的的双爪和双足,身子已经消失不见。
耳畔的声音,这时才明晰起来:不是熟悉的尖嘶,而是低沉的兽吼,混杂着鼠人杂乱的哀嚎声。
迪沃特迅速用右手够到刑架的另一侧,有些吃力地解开了上头的绳结。但他没有贸然起身,而是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让自己能够刚好看到外头的景象——他所处的这个位置,恰好是石滩上的一处浅坑。
但他刚把头探出些许,便又马上缩了回来,躺倒下去。
心跳急剧加促,将一种最原始的感觉泵向大脑深处——成吨的恐惧。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出现在这片石滩上的,是一群野兽人。
作为一名雅诺特雷布骑士,这群除了野蛮杀戮和毁灭外几乎别无所求的家伙,是他最熟悉、也最不想遇到的对手。
和野兽人交手,几乎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它们的战斗风格极度投机,以埋伏、包围、冲击为主,没有任何战略和纪律,从来都是伺机攻击,不知倦怠、无穷尽地进行着掠夺和杀戮。雅诺特雷布有很多村庄,在遭受意外的野兽人袭击后,就活生生从版图上蒸发了。
他曾经到过一处遭受野兽人袭击的中型村落,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人类生存的痕迹——准确地说,连根大腿骨都不剩。
这帮真正的暴徒,按额上犄角的大小划分“阶级”,角越大,在兽群中的地位就越高。最低等的,是人兽杂交、或野人变异的“类人生物”劣角兽,再往上,便是顶着野兽头颅的角兽、大角兽……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的生物,为了追寻杀戮、获得食物而加入兽群,像巨人、巨魔,但在雅诺特雷布不是很常见。
而就在刚才,他从坑里直起身后,看到了一头巨型独眼角兽。
虽然之前率兵清洗过不少野兽人群落,但见过最大的一只角兽,也不过只有三个人那么高。
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头家伙,似乎有一座瞭望塔那么高。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沃特雷南部的这片地区,会出现这种级别的野兽人。现在,活下来,无疑才是最值得思考的问题。
这片刑架,无疑就是被它弄倒的。至于上头那些奴隶鼠的残肢,意味着……它们肯定被这头巨型角兽通通吃掉了。
该死!该死!
迪沃特抖动着仍被束缚着的双脚,手不受控制地想向下方伸去,但他又不敢动——手无寸铁的自己,要是被那个恐怖的玩意发现,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嘭——嘭——”沉重的脚步声震动着地面,让上头的鹅卵石都纷纷晃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大,伴随着粗野的咀嚼和吞咽声。
草!别……别过来啊!
迪沃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头巨型角兽,正冲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目标!它肯定有什么目标!
迪沃特把视线向上方抬了一段距离,顿时愣住了。
在自己侧后方,仍然屹立着一根刑架。而在那上方拴着的鼠人,正是蒂梵。
六角皆断、浑身秃噜且密布着创痕的鼠人,怎么看都不会太好吃。但毫无疑问,正是刑架上的蒂梵,吸引了那头巨型角兽的注意。
而此刻,蒂梵仍在刑架上维持着束缚的姿势,头向下无力地垂落,生死未卜。
很快,那头角兽的庞大身躯便出现在了迪沃特的视野中,它伸出利齿中沾满粘稠唾液的长舌,舔舐了一下沾满鼠血的鬃毛,大阔步向前方迈去。
老鼠……愿你在那头……过得好些……
迪沃特见巨型角兽完全无视了自己,长舒一口气,立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地。
但他没料到的是,下一秒,一截子滑溜溜、血淋淋的东西,便啪嗒一声,落在了自己身上。
“我……”脏字还未出口,迪沃特便顿觉不妙,他只好强抑住内心的剧烈波动,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是半截子被啃烂的奴隶鼠躯体。在巨型角兽锁定刑架上的蒂梵后,似乎觉得手中原有的食物有些索然无味,便毫不在意地抛了下去。
这一抛,不偏不倚,刚好又和下头装死的迪沃特,来了个亲密拥抱。
角兽没有理睬下方传来的闷响,将绒毛密布的巨手向前方伸去,它用独眼放射出的狞恶光芒笼罩了这个一动不动的鼠人,脸上甚至咧开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就在巨手即将彻底笼罩蒂梵之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破风的劲响。
一颗和它头颅那么大的滚圆巨石,不偏不倚,狠狠地砸在了它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