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皇帝凉的带着冰碴子的声音,在异常安静地大殿中响起:“都退下!”
众人连忙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去,中间掺着一个不慌不忙衣着打扮都与众不同的人。
云清钺感觉自己要疯了:“亓官晟,我有说让你走么?”
清澄回过头来:“圣上说得不是‘都’么?”
“你少给我抠字眼,过来坐下。”
他强压怒气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自己先坐下了。
清澄看了看那边,却乐了。
“圣上高兴自己坐就好,我是不敢坐的。”
“你别蹬鼻子上脸,当真以为我不会罚你么?”皇帝皱了皱眉头,莫名觉得肝疼。
切,自作多情,你愿意坐就继续坐吧。
清澄不再吭声,只看着那只可怜的青面皮女鬼被压得眼珠子都掉了出来,手脚乱蹬。
“晟妃,我知你对朕有怨言,可今日的局面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么?”
“过去的事,朕就不计较了,你怎么还变本加厉吓起妃嫔来了。玉妃受了你的惊吓,至今不敢见人,朕去看望了一回,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你明知朕不许这宫中宣扬鬼怪之说,你这样做岂不是叫朕为难?”
云清钺这番话说得是相当的“和气”了,纵观这一年多来的待遇,换了别个该受宠若惊才对。
但是清澄不是别个,看着“师傅”为了维护别的女人而来兴师问罪,她早已打翻醋缸,火冒钻天。
“宫中就是有鬼。”她这声音里带着难以觉察的委屈。
在云来山的时候,师傅什么时候让她这样不开心过。怎么到了凡间,就完全变了。
“晟妃,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归云皇帝见劝说无用,不由寒了面庞。
你生气,我还生气呢!
“圣上不信便罢了,我华清宫没有鬼,那个柱子后面没有鬼,桌子旁边没有鬼,房梁顶上没有鬼,连你的屁股下面也没有鬼……”
她一边怒气冲冲的说着,一边作术。
归云皇帝的眼睛随着她的话朝大殿四处望去:
房梁顶上一个瞪眼伸舌的吊死鬼,柱子旁边一个脑袋裂成两半正噗嗤噗嗤往外喷着红白两色的脑浆血液混合物,桌子上一个骨瘦如柴披头散发的饿鬼不停地抓起盘里的东西塞进嘴里,又不停地呕吐出来……
待听到最后一句时,他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只见那个青面皮鬼已经被他坐扁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张搭在宽敞的椅子上,两只眼珠子在外头晃啊晃。
“华清宫没有鬼,整个宫里都没有鬼,是不是啊圣上?”
此时阴风阵阵,清澄脸上的笑容,让云清钺觉得比鬼还叫人胆寒。
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晟妃——”
“出去!”清澄撇开头不去看他。
“晟妃,你听我说!”
“扔出去!”多看一眼她都会心软。
清澄无力地抬了抬手,几只鬼早已飘过来,抬起云清钺扔出了华清殿。
还有他的万年跟班李公公。
望着紧紧闭合在面前的朱红殿门,云清钺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难以回魂。
一把老骨头被摔得七零八落的李公公,费劲地爬起来后又忙着去搀扶云清钺。
“李德贤,难道是朕眼花了不成……”
“圣上,老奴方才也看见了……”
一主一奴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宫墙外头,偏殿门口的华英直到人走远了才敢现身,但方才的事情他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完了,完了!”他双手抱头:“师姐,你这次肯定要完蛋了!”
“你慌什么?”转来转去晃地她头晕。
“你现在是不慌,可依照云清钺的残暴个性,等他回过神来,一定会血洗华清宫,一定会的!”像他这种贴身“小宫女”,绝对是首当其冲被拿来试刀。
“打一顿屁股,就给你打出后遗症来了,你若是不怕丢了神仙的脸面,就继续怂吧。”清澄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哎,师姐,这云清钺好歹也是师傅的影像,怎么行事和师傅如此不同?”
华清印象中的云澈,总是一袭白衣,头发束在脑后,面上不悲不喜,讲话时也是风轻云淡。
怎么看都是一副老神仙的做派,当然——
除了那张引得九重天小仙娥们都动了凡心的脸。
要不然琬琰姑姑怎么会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豁出一切代价也要和他配成双。
云澈上神倒是好脾气,没听说因为这些事苛责过哪一个。
反观这云清钺,华英不由得摇了摇头。
“暴君”这个标签已经成功地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在华英的担惊受怕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宫中风平浪静。
归云皇帝没有因为被扔出去而给华清宫降罪,也没有再来。
倒是玉妃的病,听说好了不少,只是整个人萎靡不振,连早上去给万贵妃请安都免了。
“师姐,就这么熬着,我们何时才能收魂走人啊?”华英一边啃着香甜的桃子,又往后面指了指跟得不远不近的几只鬼。
“还有这几个,你何时才能完成她们的心愿送她们往生?”
清澄只是不说话。
她心有芥蒂,如何打开心扉去和云清钺搞好关系。
她收服不了这个暴君,自然就没办法让他来完成超度。
唉……
是夜,明月高悬。
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影,一袭倩影无声无息地略过宫墙殿宇,落进归云殿前的花丛里。
她微一抬手,当值的太监宫女便沉沉睡了过去。
房门悠然而开,她缓步走到拔步床前,纱帐如云卷起,露出云清钺一张天妒神颜。
这人,似乎只有睡了以后,才会看着柔和许多。
没有眼睛里的凌厉和黄袍金冠带来的威严压迫感。
此时的他,人畜无害,一脸纯良。
清澄轻轻坐下,伸出手去。
颤抖的指尖轻触他铺陈堆叠的墨发。
收魂灯震颤不停,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
师尊的魂魄在共鸣中会有更强的感应,灯里的纯净魂魄努力地召唤云清钺体内的那部分。
但是随着云清钺的神思陷入了黑甜乡,被咒术捆缚的那片魂魄依旧无知无觉。
“师傅,你何时才能回来,何时才能记起我,何时才能——”
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