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差抱屈道:“上仙何出此言啊,自从您上回嘱咐过了,小仙可是秉明了殿主好一番整顿呢。”
“行吧,你跟我走,让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清澄说着手一抬就朝上方那个小白点飞去。
那鬼差本来想说没有殿主的允许不可私入凡间,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上来。
到了地面一看,破旧屋中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太正在房间里东碰西撞。
肩头隐隐蹲着一只黑影。
那鬼差铁链一甩,十分威严地喝道:“孽障,见了本差还不现出原形来!”
那饿鬼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模样,老老实实地从老太太肩头跳了下来,跪在一边。
清澄赶紧接住老太太要倒向地面的身体,给她挪到床上去了。
回身冲着那饿鬼就是狠狠一脚:
“你有本事别出来啊,继续在里头折腾啊!”
那鬼被她踹个狗啃屎,也不敢反抗,又爬起来重新跪好。
“上仙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小仙就先带他下去了。”鬼差十分恭敬地和清澄请示。
清澄瞥了一眼那黑漆漆的饿鬼的尾巴和头顶上的两只耳朵。
“赶紧弄走吧,看着心烦。”
待屋里清静了,清澄收了术法,检查了下刘老太太的身体。
虽被那饿鬼附体,蹦来跳去的,好在没伤着筋骨。
她打开门喊了一声:“进来吧。”
刘大胆有些焦急和忧虑地跑了进来。
一看他娘披头散发遍体鳞伤,顿时悲从中来。
“你不是准备要哭娘吧?”清澄站在一边说:“放心吧,只是皮外伤,身体有些虚。”
“去熬些米汤等着,再有几个钟头人就该醒了。明天正晌儿,你去砍朝南的桃树枝,给老太太煎水喝,连喝七天。七天之内,不要和她提和阴间有关的任何事。”
“我娘不会死吧?”
刘大胆憋着没哭,可是那大鼻涕都流了下来,看得人强热症都要犯了。
“只要自己不寻死,十年二十年的死不了。”
清澄说着就往外走,岳峰连忙跟了出来。
“妙兰,别走这么快。”
清澄本来不想理他,想到钟灵的事儿,才缓下脚步。
“你和杨大花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岳峰显然没料到清澄会问这个,但也没隐瞒。
他在黑暗中苦涩一笑,就大略地说了一遍:
小时候家里穷,爹又早早地没了。她娘拖着一身病,眼瞅着自己不行了孩子还没着没落。
就听了村长的话,拿岳峰的大姐给他换了一门亲事。
那年他才十六,杨大花却已经二十六了。
过了一年大姐岳大丫出嫁,三丫也在这一年走失了。
他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
到了第二年,催着他们拜了堂,连口茶都没喝上就撒手人寰了。
清澄听了略有些疑惑地问:“钟灵是你们结婚前一年丢的,怎么会和杨大花在一起?”
“因为家里的情况特殊,定了亲杨大花就搬过来帮忙照顾老人孩子了。”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合情合理了。
她翻过妙兰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确实见过杨大花领着三丫,但是她需要确认的是杨大花的动机,如果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吞了这个秘密也算不得什么。
“当时是怎么丢的?”
“三丫小时候淘气,也总爱跟着大花姐,她们去北山捡柴的时候,她大概只顾着玩儿,自己就走到别处去了。大花姐跑回来说三丫不见了,全村的人都进山帮忙找了好几天也没见半点影子。”
“后来老人都说大概是被狼叼走了,没想到她还能活着,只是从前的事情全忘了。”
清澄没吭声,钟灵早就想起来了,只是不敢和岳峰讲实话。
而杜妙兰的记忆中,她是在集头遇到的杨大花。
她手里捧着新买的花布,被一脸惊惶的杨大花碰到了地上。
二人相视一眼,杨大花话也没说一句就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走了。
……
“妙兰……”
“嗯?”清澄心里想着事,便答应的有些愣怔。
身边的男人,却拉住了她的手。
“妙兰,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清澄低头看看,自己在黑暗中被握住的双手。
“你说话就说话,捉我手做什么?”
“我不抓住你,你便不肯看我一眼,也不肯好好听我一句。”
男人说着放开她的双手,在她尚来不及反应之时,又搂住了她的纤腰。
“你别蹬鼻子上脸……”
“妙兰,我喜欢你。”
右耳紧紧贴着他的左胸,那低沉的声音震得他胸腔颤动,连带她的右脸都如同毫针刺般酥酥麻麻。
“从许久之前就喜欢,就像在心里落了一粒种子,这么多年早已生根发芽渗入血肉,再也不能剥离了。”
这大概是清澄几百年来听过最土的情话。
但是无论她怎样鄙视,她这一世的身体和灵魂都忠实的做出了反应:她心动了。
喂,老大,你醒醒!
你可是上仙哎~
不要被一个顶多算得上是有点帅的农夫三两句话就骗走了啊。
属于清澄的那部分神思拼命地在泼冷水。
属于杜妙兰的那部分,却怂恿着:相信他,他是个可靠的男人。
清澄定了定心神,推开眼前的怀抱。
“你这些话,我暂且收下了,但是我没法回复你。”
即便在黑暗中,她也感受到了眼前人的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补上了一句:“你过一阵再说一遍试试。”
“过多久?”
明显这人的心情又上扬了。
“不知道,你自己琢磨。”
说完,就快步朝前走去。
什么啊,被一个有妇之夫撩地心脏狂跳,真是丢了神仙的脸面。
“妙兰姐最近心情很不错啊。”钟灵趴在磨台上感叹。
“大概是春天来了吧。”华英也挨着她趴在了磨台上。
“春天不是才过去么?”钟灵不解。
“是才刚过去,我说的是第二春。”华英叹了口气。
“哎哟好痛!”这才说完,一只鞋底子就pia~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小小年纪不学好,只知道嚼舌根儿。”
“不说好了不打我么,有契约的好不好?”华英抱怨地摸摸头。
“你和谁说好了,我怎么不记得?”清澄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翻晒药材去了。
初五是个好日子,清澄决定就选这天收魂,之后就差不多该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