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盯着黎慕卿,“这位小仙……小魔君,您可认得我的夫君?”
“不认得。”
尸首都烂成这样子,面目全毁了,能认出个什么啊?
林氏悲苦的笑出声,无端的凄凉。是啊,在修道之人眼中,他们凡人与蝼蚁并无区别,她能指望什么呢?
醉玲珑传音道,“他是那天酒楼的掌柜的。”
黎慕卿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若是无关之人,尸首再恶心,也只是“一个人”。可若是有过交际,这人便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名字,而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前几日才见过的,在与善水宗的对峙夹缝中,惶然求生的一条可怜虫。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攀咬了他们碧落宫。
可是,现在却死了,还死的这样惨。
黎慕卿张了张嘴,却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终究是变成了心底闷闷的难过。
林氏努力咽下苦楚,手狠狠的掐着自己大腿,把眼泪逼了回去,“我的夫君,在昨日夜里,被人吊起来,戳了108刀,嚎叫了半夜才咽气……”
从鸣鹿书院逐渐传来的嘈杂叫喊,乌央乌央的好事弟子,追随着黎慕卿他们而来,正巧看到了掌柜的尸首的惨状。
少年人们,最喜刺激,没有什么比同类的尸首更让人又害怕又好奇。人越来越多,像是围观一件货物,或者一个稀罕东西,对着尸首品头论足。他们的话语或许只是无心,可落在了林氏耳中,不吝于又是一场凌迟。
林氏脸色越发苍白了,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却仍然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再次哭出来。
黎慕卿突然暴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对着尸首如此言论,就没有良心不安?”
短暂的寂静之后,不知道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声,“不就是个凡人的死尸嘛,摆出来不就让人看的。”
黎慕卿强大的神识精准的锁定到了声源,那是一个白净的少年,十六七岁,长得很好看,若不是此时此刻,说不定黎慕卿会觉得他只是个温柔和善的阳光少年。
少年被瞪的瑟缩,黎慕卿的眼神太吓人了,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目光,明明白白写着他所不懂的愤怒。
再无人敢口出狂言,黎慕卿这才对林氏道,“你继续说。”谁都听得出来,她努力调整过语气,虽然略显生硬,但是绝对可称得上和善。
林氏讶异的瞧着黎慕卿,竟然有些犹豫。
宋立学不满的催促,“快说啊!你不是来申诉的吗?”磨磨唧唧的,当他们鸣鹿书院是大市场吗?
林氏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后来多亏了几名巡游的书院仙君,迫走了那位行凶的歹徒,打斗中,扯掉了那人的面罩,是……”
关键之处,林氏居然又卡壳,不肯说下去,弄得人心如猫抓。宋立学不悦的催促,“是什么?”
一名陪同在林氏的鸣鹿书院的弟子,上前一步,“禀告先生,在下刘仁迁,当时我与师兄师弟巡查,师弟的灵毛鼠闻到了血气,我们跟着它寻到了林氏家中,见到了这般惨状。”他说话间居然恶狠狠的瞪了黎慕卿一眼。
“继续说!”
刘仁迁指着黎慕卿道,“我等亲眼看到这位歹徒,正在行凶!”
“你胡说!”醉玲珑当即反驳,“阿卿这些日子就压根没有离开过鸣鹿书院,怎么可能外出行凶。”
宋立学清了清嗓子,不阴不阳的说,“玲珑仙子,您何必如此着急,好歹多听两句再辩驳啊。”
醉玲珑恶狠狠的瞪着他,这话说的好似是他们碧落宫心虚反驳似的。
倒是黎慕卿无比安静,面对刘仁迁的指责,毫无波澜,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呢?你怎么确定是我?”
“你的模样绝对不会记错!”
“别的呢?”黎慕卿冷静的反问,“还有别的能证明是我的证据吗?”
刘仁迁一滞,不由得恼怒,“你不肯承认?”
“我只是问你,还有什么能证明你看到的人是我的证据。”
刘仁迁哑口无言,他们巡查队好几人都见过凶徒的脸,就是他们唯一的证据了,他搜肠刮肚的想着,突然灵光一闪道,“哦,想起来了,你行凶用的是一柄很奇特的短剑!剑柄有红月纹,当时打斗中,我被剑柄砸了一下,还砸出了一个印子。”
黎慕卿翻手,掌心多出了一柄短剑,是她当日在酒楼与善水宗等人打斗时用的那柄,她调转剑柄,果然看到上面有个红月纹路。
“对!就是这个!”刘仁迁立即大喊,“你可敢给我一看?”
“随你。”黎慕卿随手递出了武器,失去了她灵力供给,短剑立即缩水变成了一柄匕首。
“……呃?”刘仁迁捏着匕首一脸茫然,“这怎么……?”
“怎么什么?”宋立学感觉今日怎么所有人都喜欢说话说一半,急死人了。
“……没有雷光。”刘仁迁半晌才干巴巴的说。
黎慕卿拿回了匕首,在她手中匕首增长,雷化木附着其上,顿时雷光缭绕,“你说的雷光是这样的?”
“——不是!”刘仁迁突然用力摇头,“我看到的雷光没有这么霸道,要更弱一点。”
醉玲珑闻言两步上前,仔细检查了尸首,半晌道,“这是被雷灵根弟子杀死的,上面附着着很淡的雷灵气。”非常非常淡,若非刘仁迁提醒,醉玲珑都不会注意到残留的雷灵气。
宋立学下巴往黎慕卿一挑,“她难道不是?”
醉玲珑给非常直白的送了大白眼,只有纯净并且根值相同的金水双灵根,才能有机会成为变异雷灵根,黎慕卿肯定有一条非常好的木灵根,因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雷灵根。
她从黎慕卿的诸多过往中,也能大致猜到她时常使用的雷力,应该是来自于某件强大法宝。
“老娘可以保证,我家阿卿不是什么雷灵根!”醉玲珑见宋立学好似要反驳,冷哼道,“随便发心魔誓还是冥河誓,老娘都敢说,就阿卿她灵根这一点上,我还真就能作保了。”
宋立学只得问自家的人,“刘仁迁,你确定当日交手的人不是这般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