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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珏醒来时,惊惧恐慌充斥着胸腔,心口似乎夹在石缝间,那一瞬有些喘不过气。
可他知道,那个拖了他二十年的顽疾,痊愈了。
他昏睡前正同成阳吃酒赏月,起先还因为那两道圣旨互相挖苦着对方。
她躺在那棵古老的开了许多粗枝的大树上,酌着手中酒,眼半眯着,嘀咕道:“你父皇真是个精明的君主,给我挖坑就罢了,连你也坑。”
他则坐在树下那方石桌上,也扬了唇角,“本王这个,是无法推卸。你的那个,倒的确是故意为之。”
“我从小在山野乡里摸爬滚打,还畏惧这些流言?”
他那时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你父亲的清誉?”
她却惊跳起来,“胡说!我来皇城,是为了嫁你!”
那个傻菇娘啊,那么昂首挺胸地坐在大树干上,宣誓着自己的豪言壮志,心之所想。
他从小就好奇,这丫头怎么能那般肆意妄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不干什么就可以不干什么。
小时候,她总以为她是托母妃的庇护,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她从来就不害怕什么的啊!
现在,他看着她染了酒香的脸颊,唯一能想到二字是——佳酿。
“我答应过姑姑,要好好照看你。所以啊,不要相信那些无稽之言,什么弱冠之年,胡说八道!”
或许是她醉了,坐得不稳,竟生生从上头滚了下来,幸是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她倒是自觉地把手放上他的心口,挑眉一笑:“你心跳这么快作甚?”
嗯,他的心跳是过快了些,可嘴上说的却是:“你醉了,所以听错了。”
她也不争辩,只道:“你长得真好看,比小时候还要好看。”
他一怔,小时候,原来她还记得。那她可记得,答应过母妃好好陪着他长大?
那娇艳欲滴的唇压上他的唇时,他清晰地察觉到放在胸膛的那颗心一窒,后又剧烈地跳动着。
大概是疯了,才与她纠缠了许久,直到意识渐渐流失,他才知晓,她对他下了药。
她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眼藏笑意,开口的话却慌了他的神,“荣珏,你不是说过我身无一物怎么嫁你?你还不晓得,我其实准备了百城嫁妆来嫁你呢。”
“你……你要干什么?”
他几乎是嘶吼出这话的,她却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姑姑曾把那和军令的一半交给了我师傅,另一半放在了你的平安锁中,如今也该拿出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不准”二字,便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管家说,七王妃死了,战死沙场,像她父亲那样,只是结果是她胜了,胜得漂亮。
心中大恸,她似乎总是不把他的话记在心上,为什么就是不能再等一等他呢?不是让她好好呆在府上,哪也不要去吗?怎么……怎么就是不听他的话呢?
他还有好多个“来不及”没告诉她呢。
他想,她是他的妻子啊,总该是要以他为重,他那样看重她的性命,她更应该舍不得丢掉自己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