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九月份了。在印象中,虽没有四月的万木竞秀,七月的骄阳如火,十二月的银装素裹。却有着比任何时候都明媚、活力的阳光,暖而不晒,生机勃勃的盎然一片。有时候会去想它,多么可爱,奔放,俏丽。很多人都说喜阳光的人,心里大抵都有一处黑暗,因此需要阳光温暖照亮。可我呢,不管是心里还是外表,都是害怕阴冷与黑暗的人。
我想去逃避黑暗,冲到阳光的脚下,但是现实却让我待在阴暗处,“害怕”我会被阳光灼伤。
可是九月的阳光很温暖的,它不会灼伤我,它一定,一定是个温柔又体贴的女孩子,穿着清爽的“雨裙”,将一切柔软撒向我们,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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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已经办好转学手续,包括退房流程都仔细走了一遍。她准备带我离开沫城,开头永远都是那一句理由:“你爸找到这了。”我嗯了一声,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住了不到一年的地方,没参合任何感情,因为我清楚的明白,这在好几年前的“逃避战”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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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九点的火车,现在搭车过去还要等上十分钟,我闲着没事,玩起了手机。
夜晚的风凉爽,清透,有着淡淡的花草香味,我全然不在状态,没有享受,只是很投入的玩最近刚出的手游,心里觉得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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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这次期末考了多少?”母亲不知为何柔声细语地与我这样说道。
“在群里。”我漫不经心的回答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盘游戏上,眼看就要赢了,母亲突然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哎呀!樱!妈妈知道你好胜心强,但是也不能,不然……你爸从前面查,会查到你的。”
我瞬间黑脸,对方主力kill了我,而我恰是己方主力,复活时间太久,这局就是死翘翘。很好,我眼睁睁的看着游戏失败的标志在屏幕上渐闪渐无,便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样他便以为我们还在沫城了。”母亲低头想着,发现也对,自顾自的傻笑起来,我开始有些后悔刚才语气没有把握住,应该笑着心平气和地和母亲讲,但想想她不会察觉什么,这些年也出现过几次这样的错误,便没再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时间一到,关了门,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依恋房子里的一花一木,我和母亲悄悄地离开了城市的这个角落。路上行人也匆匆,也迷茫,我们只比他们稍微好一点——至少我们知道,该去哪儿,该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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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火车隆鸣声和行李箱架子作响的嘎吱声,我已经习以为常,放着那首《你害怕大雨吗?》,音乐从耳机里传来,我不自觉的小声跟唱起来,看着窗户里的自己无声地笑着,想着,下个学校,我的名声是不是已经传遍了?
“乌云下我看着天空真像泼墨画/我想走走路,并不想回家/没办法就在大马路边喝杯咖啡吧/想起你那些年/站在雨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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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城,同样是夜晚。
老鄾隔夜找到我们本来的住址,匆匆地和助理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定位跑去,等人到那儿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喘口气时,却发现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又一次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仍没令他放弃,找到房东租户拿到钥匙,把里里外外摸了个干净,硬是什么都没找到出来。得亏我这个非典型金牛座的洁癖症,不然的话,以母亲这健忘的人,恐怕早就落入渔网,永无翻身之日了。一无所获的老鄾手插着腰,一滴一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向颈脖,倒添几分帅气。
——也许当年就是因为他的这份执着夺了母亲的心,再以他的这份固执失了母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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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许久也没收获,旁边已经开始催钥匙:“因为这房子风水光照样样好,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抢着买了,你赶紧的。”老鄾没法子,只能还钥匙,他何尝不知道,这么个都要成危房的烂房子早就没人想要了,房东怎么着急收钥匙,只是怕“贞洁”难保。不过他想过多了,老鄾才不是什么卫生检查员呢。
等人走后,他坐在房前的楼梯上低头叹气,想着,既然里面找不到,就可能在外面吧?于是,又起身围着屋外转了一圈,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终于,在房门外的一棵盆栽里找到了母亲的电话号码,他嘴角扬起略弯的弧线,自言自语着:“真是我的好女儿。”他应该知道了,那是我偷偷落在那的。他拍了拍上面的土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里头在催他马上回去开会,他边呼气边理直气壮地怼回去“:老子以前这么辛辛苦苦培养他们,现在让他们等一会儿就急得不行了?以后遇到紧急的事情没我他们要是乱成一团,那我这几年饭都白喂了啊?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扯淡怎么还不叫司机过来接我?”完全不给人留一点解释或者回应他的机会,直接干脆利落地挂电话,然后急匆匆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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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老鄾,我父亲,一个曾经用很大心血建立了一个小公司,又用了几年的时间让它名闻整个S市。在之前,他干脆利落地追到我母亲,干脆利落地和她闪婚,干脆利落地生了我,然后干脆利落地离婚,再干脆利落地决定回来找我们。本来雨那个时候想着谁更有钱就跟谁,但是我与他还未到遇见时。于是用了我对这个世界,这个家庭,这份感情的最后一点点“心软”,我决定跟着母亲,他们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父亲和我的关系好几年前就已经僵化。久而久之我们也就闭口不谈曾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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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她拉走我的那一刻,我挣脱开了,事情也许不会朝这一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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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的性子一开始是随母亲的,胆小如鼠,不敢惹是生非,遇事只逃而不记后果,喜欢逼自己讨好别人。后来遇见了一个人,我的性子就开始像老鄾,做什么事都有条有理,就像我干脆利落地把原本对这个世界存在的最后一点期待都破灭了,毫不留情。
感觉时间过了好久,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手机屏幕的灯的亮着的,点开一看:“[新消息]钱已经发给你了,记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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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付宝到账:七千五。六千看母亲的面子,那五百我“挣”的放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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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我没有很吃惊,只是顺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叫醒了旁边的母亲,淡淡地告诉她,要下车了。母亲挣扎了一下会儿才问我:“你没睡吗?”此时的我正在搬箱子,内心毫无波动地回了她一句:“刚起。”我就猜到她准会小声嘀咕怀疑,边想着边帮我拎东西,我沉默着。压根没想过告诉她原因,只是侧着脸盯着窗户那儿看去,又转回来随着广播声下了车。
又是一个新城市,我的内心感觉不到很强烈的变化。平静的,冷漠的,只是跳动频率正常的心。从来没见过有我这么混日子的人,明明是我很喜欢的七月,一个近乎完美的结束,明明是我很爱的九月,一个充满阳光的开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竟被无辜和背叛笼罩,找不出一点自救的缝隙。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樱,我好累。”我小声说道:“你有什么累的?”……
母亲早就已经叫了车,很快到了新住所,我没怎么怀疑她哪来的钱,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住了。直觉告诉我,猫腻这种鬼东西缠身了,以前找房子什么的做的大大方方,估计要花一两周,这次搬家很直接,快到一种极点。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有钱有资源何为何不用呢?心里只能默默“感谢”送钱的,活该上了这条贼船。
学校离住的地方不远,附近也有商店,开销倒是可以节省一点,我想着,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窗户边的一角,没看清楚,正想走近,母亲就拉着我说去学校办转学手续。明天报道,后天开学,不着急吧?
“好累。”
“早点搞定早点安心,听妈的啊。”
我拽着只剩下十格电的手机,心里来了一句:“待在这,很快回来。”
一路上,我什么也没说,任凭母亲怎么把我扯东扯西,我没反抗,也没觉得丢脸,母亲这人性子急,我比较慢性子,有时候路走错了的话,我就会故意提醒她刚才走的是这条路。她现在的健忘症越发严重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会和她走,而不是和在S市有着最大公司的父亲,另外一个不想跟父亲的原因,恐怕就是他的有些秘密被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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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
“等等?你是樱吗?”走神的我被人制止住,停下脚步看向身旁抓着我衣袖的女孩,母亲也抓着我,发觉我停下来,扭头一看,也看到了她,还没等我开口问那个女孩,母亲就眯着眼睛,低声曼语:“我怎么……在哪见过你啊?”她也才看到我母亲,然后一脸疑惑转变成了欣喜,连忙松开抓着我衣袖的手,伸过去抓起我母亲的手,激动地说“:郦阿姨,好久不见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我是小梧。”母亲可能是被她感染了,也跟着她做一样的动作和表情,晾在一旁的我习惯性的拍了拍刚才那女孩扯着的地方,耐心地等他们叙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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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那个乖乖女啊,,真是好久不见,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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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也转到这个学校吗?”
“是啊,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没关系的,阿姨,不要紧。”
“有空常来我家做客啊,我们这手续还没办完,先走了。”
“嗯,好,阿姨再见。”
“再见。”
好不容易找到了报名处,母亲又开始和我聊起刚才那个女孩子,我语气和缓的跟她说这女孩我不熟,不需要她照顾。我一开始还以为母亲知道这些客套话只是空壳,没想到她竟然还认真了:“在学校多个人多分照应嘛,妈也是怕你受人欺负啊。”
“散打这种东西学久了不适合和人套近乎,劝你不要老是对所有人热情,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切,小样还教训你妈来了,我这不是记性不好忘了嘛,以后不会了。”看着我母亲嫌弃中有这坚定的自信,我机械的点了点头,继续等她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