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好像异常刺眼,杜三水被晃的有些睁不开眼。
话说,这个广场,平时也这么安静吗?
因为是举办了什么美食展的缘故,广场上人山人海,拥挤的人群或手端果汁,或举着长长的烤肉签子。杜三水只得小心地避让着,好几次险些被人流推挤得站不稳脚。
然而即便是这样密集的人流量,四周却并不嘈杂。
就像你在电影院和朋友观看电影,为了不打扰其他观众,只偶尔与同伴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商贩的脸上挂着整齐划一的微笑,好像统一发放的制服,一丝不苟地带在脸上。
“小姐,烤串您来一根。十块钱,我给你两根。就当,照顾小弟生意”
靠近杜三水的是一个卖烤串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明显不合身型的西装,皱巴巴的,需要把袖口挽起来一大截才能露出一双手。更古怪的是他的说话方式,那叫一个字正腔圆、声音饱满,像是舞台上专注台词,而学艺不精的滑稽戏演员
“不,不用了”
杜三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男中音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一步,后背不慎撞倒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是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连衣裙的小姑娘,裙摆在地面上蹭上了点儿白灰。小姑娘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她的脖子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过来,“姐姐,你把妞妞的裙子弄脏了”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像广播一样在克里斯马广场的上空传开。人群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像是接收到某种秘而不宣的信号,如浪潮般朝杜三水的方向涌去。还不等杜三水做出反应,一双手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脚踝。
耳边传来儿童刺耳的尖利叫声,“姐姐,你把妞妞的裙子弄脏了,妞妞的裙子”那双手的力量大得惊人,掌下的力道越收越紧,杜三水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广场上的人群围堵着向她的位置逼近。下一秒,稚嫩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小姑娘的额头插入了一把锋利的削骨刀,猛地刺穿后脑勺,露出一小截刀尖。
一个身影从她身后呼啸而过,正是刚才向杜三水叫卖烤串的中年男人。“别傻愣着了,你倒是赶紧跑啊!”
杜三水回过神,费力地挣脱开,朝烤串哥的方向拼命奔跑。跑了一段时间后,杜三水耗尽了体力。她的双脚和灌了铅似的沉重,手脚发软,再也跑不动了。她喘着大气,双手撑在大腿酸软的肌肉上才勉强站立,像是退潮后搁浅在岸上的倒霉鱼那样剧烈呼吸,目光警觉地向身后瞥去
“咦”
人群,凭空消失了,
连同美食展搭建起来的台子,一起不见了。
克里斯马广场空无一物。
杜三水抬头看看天,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正午,现在太阳已降至天际的地平线,预示着白昼即将结束。失去阳光普照的克里斯马广场,在视野里渐渐暗淡下去。杜三水进入广场的时间是上午11点整,加上她在广场等待TMD公司工作人员,以及最后卷入莫名其妙的人群暴动事件,相加至多不超过三个小时。杜三水摸了摸身上,终端器已经在刚才的狂奔中不知散落何处了,然而此刻,即使没有终端器提示精确的时间,杜三水也决计不会认为这是正常的时间流动。
不远处,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女人快步走来,“嘛,收工了。今天就到这”
杜三水忙上前一步,“你,你也看到了吧,刚才这的美食展,还,还有人”
女人回过头,像是才发现杜三水这么一个大活人。她的个头很高,三十多岁,带着墨镜,穿着宽大的迷彩服外套,露出的肌肉线条紧实流畅,没有一丝赘肉。
“新来的吧”女人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她脚步不停,马不停蹄地往前面走。一面走着,一面不忘朝杜三水伸了伸下巴,示意她赶紧跟上。
“我叫周青,刚才的事,别太放在心上。“说着,她将笨重的摄像机又向肩膀上带了带,看她的架势,倒不是十分吃力的样子“做演员嘛,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尤其是你这样的新人,一时不能进入角色,很正常嘛”
杜三水听得云里雾里,但仍抓住了几个关键字。她心里一动,顺着周青的话头接下去
“我叫杜三水,是头一次来,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今天这出”
杜三水按捺住满腹的疑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态,只见周青长叹一口气,仿佛忧心忡忡,“现在的观众口味越来越重了,咱们这剧本也是为了迎合市场。我倒是想拍个有深度有立意的故事,投资人不乐意,说是没有票房保障。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懂艺术,也不想做艺术,都是为了圈钱”
周青言辞之间,对当代电影的商业化形态极为批判。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
要不是被那小怪物抓过的脚踝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我还真信了你的邪。杜三水没好气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剧本,写得可真邪乎”随即,杜三水也做出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引得周青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开始痛批编剧审美低级,“谁说不是,以人为食这种野蛮的桥段也想得出来。这些编剧,为了刺激票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落后文明的产物。除了让人肾上激素升高,看完之后不过一地鸡毛,什么都留不下”
这就解释了那群人一个个跟饿狼似的眼冒绿光,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原来剧本是这么个走向。
那可真够重口的,杜三水的小脸白了白。
“不过”周青腾出一只手,豪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幸好你戏份少,遭不了什么罪”
杜三水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呀,被他们吃掉就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