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榛得报,早已迎了出来,将老头儿搀扶起来,进入大帐。老头儿受宠若惊,进了帐复又拜倒在地。赵榛见他如此,只好先让张邦昌宣旨,任命他作厢副都指挥使,麾下四千余众亦编为两军,即第十四、十五军,皆由其统管。
原来,今日兀颜复在帐中叙话的时候,将两城的打算讲了出来:当初被葛萌困在城中后,他们曾相约一起上表,讲了此地情形,并请求退出两地,但被金主拒绝,还被以部众威胁,令二人深感心寒,后探马报来宋军营中训练情形,二人也颇为惊惧,同时也发现投降的金人与汉人相处融洽,地位平等,反观自己,只能做那完颜部的前驱,便有了降心,这次金兵来攻,兀颜复本想从背后袭击,好立个功,将功补过,但感于斡离不往日仁德,最后放了一马,这才引出负荆请罪的一出,那蒲古里在定州,离得远些,倒是没有这些烦恼,只是在等真定这边的信号,好一起献城。不过,两人都没料到战斗力最强的斡离不片刻间就败下阵来,兀颜复这边已经降了,定州那边还没得到消息,这才造成蒲古里晚来了一天。
听了兀颜复的话,知道今日蒲古里会来,封赏的旨意便提前拟好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葛萌和张叔夜还在检查伤员和组织训练,帐中只有王强和张邦昌在,斡离不也在旁边作陪。
蒲松接了印绶,将兜鍪换掉,也是一番老当益壮的风采。再次拜谢了赵榛,又与旁边的斡离不见了礼,这才出帐,带部下领着早已备好的被服旗号,向定州回去。
待蒲松去后,赵榛又与斡离不叙了会儿话,了解一些塞北风物。
过得片刻,葛萌与张叔夜一起进了帐。君臣礼毕,赵榛正色道:“今定州也已恢复,朕欲将驻地移至真定府外,以待粘罕,不知众爱卿意下如何?”
张邦昌忙劝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陛下乃万乘之躯,今我军势已成,陛下切不可再亲犯险地!”
张叔夜道:“太傅此言差矣,方今我军新胜,女真各部新附,正该示之以威,宣之以信,御驾亲至,以安其心。臣赞同陛下之意。”
葛萌也说道:“自陛下脱困,每战皆身先士卒,我军皆以陛下为主心骨,今我军势虽成,但技未熟,可战者也只第一、第二及近卫三军,女真轻骑各军主官未定,恐战时生乱,须得再待些时日。臣也赞同陛下!”
如此,君臣几人达成一致,对分军作了部署:第一军、第二军、近卫军随赵榛前移至真定府城西下寨;罗烈率三军于真定府城南下寨,同时策应两地;其余各军依旧驻扎石家庄大营,继续训练。
计议已定,众人就欲分头准备。葛萌突然想起一事,奏道:“陛下,此间伤员不日即可恢复大部,但此棚不可撤,可在此加固为固定医疗所,方便今后伤员的收治。”
赵榛忙道:“爱卿想得周到,照此办理。”
众人无话,各自准备。
话说葛萌出了军营,勾奔石家庄中的格物院而去,准备将工作交待一下。此时的石家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村寨了,老寨倒是没怎么动,现在作为住宅区,房屋都规整过,各户多余的房间由朝廷租下来,分配给解救和投奔来的百姓居住,老寨外面又起一堵城墙,却是有了府城的规模,民夫、匠人正在夯实墙基,由于是保卫自己新家园,大家干起活来格外卖力,一座城池的轮廓已经成型,城砖也备了不少,整齐地垛在两边。
老寨正好在新城的西南角,东北角一大片地方是军械工场所在,一溜十几座高炉立在中间,两边是一连片的铁匠棚。铁匠棚南边挖开一条排水沟,与新城的排水系统连在一起,通到护城河,护城河已经灌水,引自北面的滹沱河。过了排水沟就是木工作坊,火枪的枪托和长枪的枪杆都在这里制作,做好以后送到又隔一条排水沟的组装工坊。过了组装工坊再过一条排水沟才是火药局,大批硫磺、木炭和硝石在这里研磨混合,然后用药房的小称称装在一个个前端封有铅丸的油纸小袋中,将袋口封死,一发定装弹便做好了。
格物院就在火药局旁边,平时几个被任命为院士的积年老匠人就在这里讨论工艺改良和军器开发的事情。院中有一间大房,专门用作酒精的蒸馏,由几个心细的女子照看。今天的气氛却是不太对,离着老远,就听到院中传来喝骂,夹杂着女子劝解的声音。葛萌忙紧走几步进入院中。
只见一个老铁匠院士吹胡子瞪眼正盯着一个青年喝骂:“好你个泼才,这簧片是要用到火枪里打金人的,却叫你拿来做这小孩儿玩意儿,看我不打死你个败家子儿!”说着拿起手边的卡尺就要动手。急得几个女子除了一个照看水温,都来劝解,一边还挥手叫那青年离开。
葛萌定睛打量了下那个青年,见他十七八岁年纪,白净的面皮,鼻如悬胆,目似朗星,生了一副好皮囊,无怪众女子都护着他。只是这衣服寒酸了些,虽是长衫,却补丁遍布,好在洗得干净,想是这些女子的手笔。只见他手中紧握一物,远看像是小孩儿玩的竹蜻蜓,梗着脖子回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老铁匠听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红壶?铜壶也不行!你知道这簧片打造多难吗?要不是葛大人指点,现在火枪的扳机还得用牛筋绳呢!你也姓葛,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葛萌咋听到熟悉的台词,也是一愣神,不过见猎心喜,忙出来圆场:“老院士莫急,有话慢慢说,别急坏身子。”
老铁匠见是葛萌,忙施礼道:“葛大人回来啦,小老儿有礼!这泼才将咱好不容易打造的簧片做了竹蜻蜓,你说可气不可气?”
那青年也忙躬身施礼,众女子福了福,都回了蒸馏室,只是不住探头观望。
葛萌看着青年笑道:“小兄弟也姓葛?”
青年道:“小生葛林,参见大人!”
葛萌惊道:“你叫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