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在记忆里更明媚一些。总觉得那时的太阳更大更热更亮却一点儿也不晒人。
暑假可能太漫长了,偶尔我也会被寄放在奶奶家。小时候什么事情都是要问为什么的,譬如说,我听见我爷爷喊奶奶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老婆子,……”我就问我奶奶:“奶奶,为什么爷爷要叫你老婆子呢?”我奶奶很明显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一问:“就是叫老婆子啊,不叫老婆子叫什么呢?”也对,小孩子有时要的答案真的简单,只是一个问句也可以。
爷爷奶奶的生活很是无趣,爷爷有时会写写毛笔字,桌上铺着很多的报纸,放着一方小砚台,静悄悄的写呀写。有时会有棋友来找他,于是摆上棋盘,放上棋子就开始了,手上夹着烟,烟雾袅袅上升,安安静静的,突然,啪的一声,接着就是两人的争执声了。周而复始,往往就是一个下午。等到他们散了摊子,我就凑过去了,拨弄着象棋子玩,拿在手上还沉甸甸的,很有质感,可以把它们都摞起来或者滚着玩儿,是个不错的玩具。
更多的时候,爷爷奶奶要睡觉,他们睡就睡呗干嘛也非要强迫我睡呢,这大好的时光,况且,我也一点儿都不困啊,不困。可是夏天就应该睡觉啊,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奶奶的身边,我去了,午休时,通常就是奶奶带着我在大屋里睡。那时的床可真大真高啊。我向右一翻,睡着奶奶,她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向左一翻,是厚厚的一摞被子,把手和脚插进被子里去,抱着它们,凉凉的很舒服,咦,有个宝贝,掏出来一看,真是宝贝。两粒水晶球,可惜不是透明的,是像玉一样的颜色玉一样的质地,白绿飘花的,真好看,拿在手里转呀转的,两颗球撞在一起还会有好听的声音,拿着玩了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把小褥子蹬起来,手也在前面向上拽着,哇,能看到一幅美丽的图画,像各种各样连绵起伏的山一样,那些山川的中间夹杂着太阳的颜色,却并不刺眼,我就那样一直看着胡思乱想着,等到山川太阳被盖下来的时候,我就睡着了。
若是堂妹也来了,我们一起在奶奶家的时候,我俩就被打发到南房去睡了,姑姑对我们说:“去吧,可以听水壶……”我们欢乐的走了,并不是因为什么水壶,那时也搞不清这个水壶是什么,也没有想去搞清楚。我们只是知道,没有大人看着了,只有我们两个小家伙。我们在床上蹦呀跳呀,披着毛巾被转圈圈呀。总之,只要不睡觉,一切都是好的。等到姑姑进来,我们便慌忙躺下,姑姑把收音机打开,里面播着听不明白的故事,原来那就是水浒……姑姑她没说清。
有时我会跟着妈妈回娘家,看看我的姥姥,舅舅,大姨。大姨家最有意思,因为她家里有个院子,她家里还有表哥表弟。表哥小时候不是表哥,只是非诺,因为他一直长得比我低,长得比我低的话凭什么能当人家的哥哥呢,所以我都是直呼其名的,他也只是非诺。表弟非浪是和我同岁的。较小的孩子不分男女,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害虫。我们一起跳进有泥巴的大水坑里,其实,那一次我是无辜的,旁边有一只大狗狗试图追我们,我是慌不择路的,不是为了好玩儿才跳进去的。即便如此,回家挨吵的时候,我们都缄口不言,低着眉垂着眼,彼此互相偷着瞅一下,抿着嘴偷偷笑,不敢出声,觉得不敢出声,其实我明白大姨并不会吵我,但是氛围是那样的,我能怎么办呢。我们还会一起去外面捉知了猴,从吃完饭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会回去,战利品其实只有三只,大姨会把它们洗洗烤在炉子边上,第二天就可以吃了。从炉边拿下来还微微有点烫,放进嘴里嚼,脆脆的,真香,可惜太少了。更多的时候,我们就在院子里的树下玩儿,拿着石笔在地下画,拿着骨粒在地下抓着玩儿,发白的水泥地总是干干净净的,我们都是直接就坐在地上的。那时候,好像那些骨粒一抓一放,就是一个下午。我还喜欢跟着他们去隔壁邻居家玩儿,那户邻居家里也有一个小男孩,比我们都小点儿,他没意思,可是他家有意思,他家的院子里砌了一个大鱼池,里面养了好多鱼,我最喜欢坐在池子边上看鱼了,北方小孩儿见得少,所以格外喜欢,鱼在水里悠哉悠哉的游,它们的尾巴,左一下右一下就是一个下午。什么都好,就是上厕所太不方便了,得跑到公共厕所去,虽说离得不远,可是那厕所前面有很大一片草丛,我一个人不敢去,女厕还不在靠着马路的这边,在里边,我总是叫上非诺非浪一起。即便如此,我还是得自己个进到老里面去,那厕所很大,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坑也很深,前面的一棵老树挡住了阳光,所以有点儿阴森森的,我总是得鼓足了勇气去上厕所,幸好,它是被打扫的很干净的。
有时我也跟着奶奶回她的娘家,刚去的时候,我很不乐意,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还有一个什么比我大一点儿的女孩要我叫她姑姑的。但是,住上几天就不一样了。那女孩我不叫她,她也会来找我,很照顾我,大人跟着大人每天不知道干什么呢,我就每天都跟着她,我们一起去田地里,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我就是到处的看看,闲逛。忽然她叫我:“快来,你把这个摘下来,它可以吃。”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株小小的植物和旁边的不一样,顶上结着一颗果子,好似一颗碧绿的珠子,我开心的摘下来,放在手心仔细的看,然后把它吃了下去。有点儿后悔了,它吃起来酸带着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真应该留着,它是真的好看。我们一起在地里抓蛐蛐儿,捡一根长长的木棍,把它们串起来,这儿的蛐蛐真大,比家里那边的整大一圈,很快,我就串了整整一棍。我高高的举着战利品,耀武扬威的从小土坡上向下跑,她在后面追我,我觉得她好像除了手里拿的木棍儿,身后还背着什么。我们一路小跑直冲回家里,她带我走到了一处墙角,两间房子的中央又一条宽宽的缝,前面挡着细长的树枝做成的门,里面围了许多鸡。那些鸡一见我们过来了,就扑扇着翅膀不断的向前挤,我被吓住了,她利落的将木棍往里一扔,鸡们就去抢了,很快又都回来了,等着我,她也示意我向上扔进去。我故作镇定,学着她的样子,向前一扔,赶紧后退几步,看着鸡们又去抢,顿时觉得太开心了。我是很开心的,但是回家后妈妈是很不开心的,因为我给她带礼物了,一头的小虱子。
暑假真开心,但是开学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