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妃也变了脸色,沉沉地问彤姨:“这当真是鸩红香?”
彤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甄妃。
“娘娘觉得我会下毒吗?”
甄妃想了想,又看向了那盘还没动过的韭黄炒蛋。
“彤姨,你在这盘菜里放了料酒吗?”
彤姨这才回道:“娘娘,料酒能除韭黄的气味,我才放些料酒的。”
“这就是了。”甄妃笑道,“其他菜里都没有放过料酒,应该是有人在料酒里动了手脚。”
彤姨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只是欲言又止。
靖伊连忙说道:“彤姨,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彤姨这才开口道:“这料酒是昨日令妃娘娘派人送来的,甄妃您是知道的,令妃娘娘虽然做了王妃,但一直很照顾乾承宫。”
彤姨突然恨恨道:“我早就觉得如令这个贱婢只是惺惺作态,当初她在乾承宫勾引国主,甄妃娘娘也没说过什么,反而怕如令那个贱婢在后宫立足不稳,还给了如令四名贴身宫女,你看现在……”
彤姨越说越委屈,声音也有些哽咽,几次抹了抹泪要说话,最后还是没有说下去。
甄妃娘娘训斥道:“不管怎么说,如令已经做了令妃,不要招惹口舌是非,落下话柄。”
彤姨又说道:“娘娘您就是心软,可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您总是这样!”
林文焕想起之前令妃借着疯劲塞给他的帕子,彤姨又说毒酒是令妃的人陷害的,林文焕一时也难以分辨真假,便打算先行压下这事来。
林文焕想定,于是说道:“我相信彤姨,毕竟彤姨跟在娘亲身边多年,自然不会做这种卑劣之事。”
林文焕又对彤姨说道:“彤姨您在娘亲身边,也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虽然让我发现了,但下一次别人会用什么方式陷害都还未可知呢!”
彤姨这才连声说是,林文焕又把彤姨扶起,只是经历了这事,几人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思,林文焕和靖伊也向甄妃娘娘告辞。
靖伊刚一出了乾承宫的大门,立马就好奇道:“令妃娘娘之前就已经提醒过我们了,彤姨这一出怎么都像是在掩饰,你怎么不当场揭穿彤姨呢?”
林文焕这才缓缓道:“令妃虽然给帕子在先,彤姨辩解在后,但也许是令妃娘娘对彤姨的陷害,然后又想借彤姨的手毒杀娘亲。”
“你是说一切都是令妃娘娘布的局?”
“如果是令妃的手笔,令妃这人的城府可真是深得令人生畏,可若是彤姨早就打定了主意反咬令妃一口,令妃也无处辩解。”林文焕解释道。
“如此错综复杂,我一时也想不清楚。”林文焕忽然环视四周,又压低了嗓音对靖伊说。
“况且,我在等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靖伊惊讶地叫了出来,又自知不对地用手捂住了嘴。
“你知道是谁吗?”靖伊轻声问道。
林文焕笑了笑,朝边上的屋檐看了看,没有说话,却带着靖伊慢慢加快了脚步。
等两人走后,屋檐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又重新融入了阴影之中。
半月后,夜深时分,彤姨趁甄妃熟睡,偷偷地从乾承宫溜了出来,竟走向了和清宫。
“你们什么时候肯放了我儿子?”
“你差点把事情办砸了,还盼着我们放人?”
这声音忽然赞许道:“所幸你还不笨,竟然知道把火引到令妃那里,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那你们……”
“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西域的奇毒,是由断芯草磨制而成,只要让甄妃碰到一点,便会……”
这声音忽然笑了起来,有些瘆人。
“碰到断芯草会怎么样?”彤姨追问道。
“渗进皮肉,随精血流入心脉,只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可毙命。”那声音笑了起来,“你可小心着点,别没命见你的儿子。”
“是,我都记下了。”
彤姨用纯麻手套拿着断芯草,小心翼翼地藏到了一件没人用的器皿里,又把一个精致的青瓷碗准备好了,只等第二天,借着由头让甄妃服下就好。
彤姨万万没想到,邺王已经半月没来乾承宫了,今日自己刚要下手,这邺王却来搅和。
彤姨客套地和林文焕寒暄了几句,又问了靖伊近来如何,只是一直拖延着,不敢把沾了断芯草的青瓷碗拿出来。
彤姨却没想到自己之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要做甜点,甄妃却记得很清楚,便让彤姨把做好的甜点拿出来给林文焕和靖伊尝一尝。
彤姨没有办法,只想着先呈给甄妃瞧瞧,让甄妃沾上一些便好。
彤姨于是赶忙拿出了之前放着断芯草的器皿来,却没料到里面的毒药已经不见了,彤姨哪还来得及去管断芯草的下落,赶忙戴上纯麻手套,想着手套上应该还剩了些,便要抹在准备好的青瓷碗上。
却没料到彤姨刚戴上手套,立马感到手上奇痒难忍,彤姨连忙用手抓了抓,竟发现这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翻了过来。
彤姨来不及去想这么多了,毒液已经渗入皮肉,剧痛朝彤姨猛扑过来,彤姨只能在地上打滚,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彤姨,须知害人终害己啊!”林文焕叹了口气,无奈地把一颗药丸塞入了彤姨的嘴中,彤姨却已经意识模糊了,嘴里一直喊着儿子的名字,一会儿便昏死过去了。
彤姨一直到这日的后半夜才清醒过来,伸着手挣扎着要够水喝,身边的婢女被她惊醒了,不满地给茶碗里倒满了水,这才通知房外守候的仆役去通知邺王殿下。
林文焕本打算等彤姨醒来,只是彤姨迟迟不醒,林文焕便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此时听见仆役喊他,林文焕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抹了把脸就往彤姨的房间走去。
彤姨一见到林文焕,愧疚、感激、畏惧,许多情感涌上心头,激得彤姨又要昏过去,林文焕连忙扶住彤姨,这才缓缓说道:“断芯草是谁给你的?”
彤姨有些惊讶,虽然心里好奇林文焕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此时也不敢忤逆林文焕的意思,只能回答道:“是和清宫的大宫女星樊。”
“你回乾承宫去吧。”林文焕说道。
“可是他们……”
“你是怕他们怀疑你吧。”林文焕打断道,“你不要声张,继续和星樊周旋,我会保证你儿子的安全的。”
彤姨见林文焕早就知道断芯草的事,已经觉得林文焕神通广大,此时又听了林文焕的保证,于是放心地应道:“殿下放心,我一定将功补过。”
林文焕没有再说话,只是踱步走出了房门,交代完这些,林文焕便安然地回房,打算睡个回笼觉了。
第二日一早,林文焕叫齐了九名高手聚在密室内,和独孤立、赵齐商量着。
这九人与林文焕一起经历了南岭的民变,又被赵齐说服加入四方盟,这九人对林文焕早已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林文焕自然也把这九人当作心腹使唤,早在林文焕发现鸩红香开始,林文焕便命李鼠暗中跟着彤姨,这才撞破了彤姨受和清宫的胁迫,然而林文焕本打算利用这事逼彤姨说出真相,却没想到李鼠一时兴起,就偷偷地把纯麻手套翻了过来,使得林文焕不得不拿出了备用的解药。
本来这解药是九人之中的尉迟汤所研制的,尉迟汤本来就是西域人,只是尉迟家被党家排挤出了西域,这才流落到中原来。
这尉迟汤的炼药本领不在党奇之下,只是党奇所研制的大多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而尉迟汤却经常研制解药,所以尉迟汤在西域的名气却不如党奇。
只是这次断芯草剧毒无比,人只要碰上,顷刻就会毙命,尉迟汤虽然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研制出了一颗解药,但这颗解药反而是一颗比断芯草更毒的毒药,彤姨中了断芯草的毒,林文焕也没有办法,情急之下只好用了这颗解药,所幸彤姨已无大碍。
“李鼠做的不错,只是那次在王宫里遇到的人,不知道李兄有没有眉目?”
听了林文焕的夸奖,李鼠连连摇头。
“殿下,那人身法诡异,本领实在我之上。”
林文焕于是说道:“此人的身法虽然诡异,但此人的心智似乎不如常人,他见我身上挂着的玉佩晶莹发亮,一时不留神,这才被我看到了踪迹。”
林文焕说完,见众人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便又说道:“既然江湖上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我们只管小心些便是了。”
“令妃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林文焕向独孤立询问道。
独孤立淡然自若地答道:“令妃被国主挑中,独得圣宠这么多年,宫里有人传言,说令妃是狐狸精转世,是为了来覆灭中原林氏的基业。”
林文焕看着独孤立镇定的样子便感到奇怪。
“你怎么知道的?”
独孤立整了整衣襟,对林文焕说道:“回殿下,小人出于市井,传言出自小人,只要给够了钱,那些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总是会知无不言的。”
林文焕心里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于是又问道:“请您继续说下去。”
独孤立听了也是得意,把知道的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令妃原本是乾承宫的宫女,给国主端水的时候撒了国主一身,国主见她美貌惊鸿,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了怜香惜玉的念头,在乾承宫端茶送水的宫女如令,突然成了玉馨宫的令妃娘娘,便像是野鸡蹦上枝头做了凤凰,有关令妃的风言风语自然传开了。
“有人说,令妃娘娘竟然姓公孙氏。”独孤立神秘地对众人说道。
“公孙氏?”林文焕不解道。
“殿下也许听过。”独孤立说道,“公孙氏是中原上一任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