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忠信侯便到了镇天府外。
慕容天亲自出去迎接,寒暄道:“辛苦贤弟了!”
忠信侯摆了摆手,很随意地问道:“今天又是去哪儿?”
慕容天便用眼神示意雷虎来回答。
雷虎见忠信侯年纪轻轻,然而说话时只用左手招呼,只以为这是位傲慢的大人物。便恭敬地说道:“回大人的话,是慕容大人拿的画像上的两名逆贼。”
忠信侯撇了一眼慕容天,慕容天赶忙解释道:“贤弟有所不知,今天自然是我这愚兄帮贤弟解一个心结。”
忠信侯有些惊讶,有些语无伦次:“啊!莫非……竟是……”
慕容天这才微笑着点点头,缓缓说道:“贤弟可真是人中龙凤,一下便猜到了。”
忠信侯却突然冷冷道:“我今日必要断他手足,以报当日断手之仇!”
慕容天听了,竟拍手称快,“贤弟如此果决自然是好的了。”又转向雷虎说道,“那就麻烦雷大人带路了。”
雷虎听的飘飘然了,自然对慕容天唯命是从,他又亲眼见慕容天一拳打死衙役,对慕容天也有一丝畏惧。
一行人走了几里地,来到北都城外的农家小屋前,雷虎上前抱拳说道:“大人,这里就是我昨日见到那两个逆贼的地方。”
慕容天向前一挥手,镇天府的人立马将小屋团团围住,然而等慕容天进到小屋里,小屋竟然空无一人。
慕容天回头平静地看着雷虎,没再说一句话。
雷虎顿时汗如雨下,忙跪在地上磕头,大喊道:“慕容大人,小人真的没有骗您,我昨日真真切切地见过的。”
雷虎的头重重地撞在地上,额头已满是鲜血,加上极度的恐惧,雷虎此时竟无比冷静,他不由得想到了昨天是喝得有些微醺的,那喝醉后的所见所闻怎么能作数呢?
雷虎忽然想到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慕容大人,小人的大伯就住在隔壁。”雷虎擦了擦额头的血迹,试探道,“小人去问问他便知道了。”
慕容天这才点了点头,等雷虎出了屋子,慕容天又派了手下心腹悄悄潜伏在一旁。
“大伯,我是雷虎。”
雷老汉推开了门,见雷虎额头上血迹未干,又看到阴影处隐约有人影晃动,便轻轻皱了皱眉。
雷老汉皱眉不过是一闪而过,慕容天却知道自己行踪已经败露,只好走出来,装作硬气的样子说道:“前朝第一大将雷尹志,北夷两朝元老,如今竟沦落到这般地步,真是可笑可笑!”
雷老汉此刻也拿出了往日将军的气势,回道:“将士解甲归田后不得寻仇报复,这些北夷历代传下来的规矩,你们都忘了吗?”
慕容天嘴角微微勾起,用玩味的语气说道:“那雷将军可知道,这是北唐,你该守北唐的规矩,否则……”慕容天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雷老汉知道,这是要用谋逆罪威胁自己。
“北唐是什么规矩?”雷老汉反问道。
“我的规矩,就是北唐的规矩!”慕容天嚣张地说道。
雷老汉见他行事张狂,说话随性,做事不能用常理推测,便说道:“北唐你定规矩,难道是慕容家要易主了吗?”
慕容天笑道:“雷将军是要插手慕容家吗?”
雷老汉不好反驳,只好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农家的老朽,只盼着能在此田间安度余生,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理会了。”
慕容天占了上风,自然要变本加厉,于是温和道:“我等自然不会扰了雷老的清静,只想雷老能帮我认认这两人。”说完,慕容天让手下拿出那两张画像。
雷老汉定睛一看,正是昨天那两个少年,但是想起昨日隔壁的梅姨,似乎在替他们隐瞒着什么,于是便对慕容天说道:“这两人我不曾见过,不知他们是……”
慕容天却阴阳怪气道:“你不知道我也不怪你,我便问问她们母女吧。”
雷老汉一看,竟是梅姨和稚儿,现下也不装糊涂,痛心道:“我不是早让你们走了吗?”
慕容天哈哈大笑,满脸骄傲的神情说道:“雷老,你别说是你这一里地的密道,你就是走到西关,我也有人在那儿等你。”
慕容天转而向梅姨走去。
“北夷王后病死后,王妃也消失不见。”慕容天说着,竟鞠躬行礼,“梅王妃,在下慕容天。”
梅姨淡淡地看着慕容天,冷声道:“当初害死王后和王子的,就是你们慕容家吧。”梅姨顿了顿,复又高声说道,“慕容家可真是好心机啊!竟下得了如此一盘棋。”
慕容天竟谦卑道:“在下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王妃就不要与在下为难了。”
梅姨不再说话,只是咬紧了牙关怒瞪着,慕容天见了也不气恼,又对稚儿说道:“小公主,如果你告诉我那两人的行踪,我一定放了你娘,也不与你雷爷爷为难,可好?”
一边是至亲,另一边是恋人,稚儿此时左右为难,只能摆弄着手指,不敢抬头。
梅姨见稚儿为难,恐她为了自己透露林文焕和燕于信的行踪,便高声道:“慕容天,要杀要剐你只管来,我梅英绝不会告诉你半个字。”
雷老汉听了这话,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仿佛回到了往日在战场上驰骋疆场的豪气,一个飞扑上去,朝着慕容天的面门便是一拳。
慕容天虽是武功高强,但雷老汉所练的都是战场搏命的功夫,此刻雷老汉招招致命,慕容天竟有些支撑不住。
然而雷老汉毕竟年事已高,体力逐渐不支,慕容天趁雷老汉一个破绽,反手一掌拍到雷老汉的胸口,雷老汉一口鲜血喷出,倒退几步,仰天大喊道:“慕容家背盟败约,必遭天谴!”
慕容天见他屹然挺立,却不在说话,走近一看,才发现雷老汉已没了气息,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位北夷的老将。
稚儿见雷老汉如此英勇赴义,不禁哭得梨花带雨,对慕容天大喊“恶贼”,慕容天于是笑眯眯地对稚儿说道:“我既不忍将你们抓回镇天府受辱,也不能把你们放了,可你们又不肯告诉我那两人的行踪,我该怎么办呢?”
稚儿不再哭泣,眼神异常坚定,说道:“不过一死了之!”
慕容天于是笑着掏出了两粒药丸,放在梅姨和稚儿面前,说道:“这药无色无味,服下之后没有痛苦就能安然上路了,我就这仅存的两粒,这下便送给你们二位吧。”
这是忠信侯竟下了马车,小跑而来,大喊道:“万万不可!”
原来是忠信侯的人回去禀报了他,忠信侯一听,那梅姨和稚儿竟是北夷的王妃和公主,赶紧小跑了半里地。
慕容天见他这般模样,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温文尔雅地问道:“不知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忠信侯听了,忙劝道:“慕容大哥,她们妇道人家,又能知道多少呢?还是放她们一条生路吧。”
慕容天讥讽道:“怎么?你做了内奸叛了北夷,又要在这儿装好人了吗?”
原来,这忠信侯正是当初被燕于信挑断手筋,昏倒在地的燕羁,只是当时北夷众人对北都焦急万分,只以为燕羁已经死了,燕羁这才活了下来。
燕羁战战兢兢回了北都,却没想到北都已经易主。
慕容怀正念大长老有功,封他为忠信侯,大长老却因为被慕容天利用,对北夷心怀愧疚,不久就郁郁而终了,于是燕羁便继承了忠信侯的名位。
此时燕羁虽然对林文焕和燕于信恨意很深,但对北夷的遗孤,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慕容天怎么可能去理会一个只有虚职的忠信侯,只是催促着梅姨和稚儿。
梅姨却问道:“你是何人?”
燕羁赶忙回道:“在下北夷大长老之孙燕羁。”
梅姨也不管他现在是正邪黑白,彬彬有礼道:“我想请阁下帮个忙。”
“王妃但说无妨!”
梅姨见燕羁爽快答应,这才说道:“阁下若有机会见到林文焕和燕于信,便与他们说,梅姨和稚儿不曾与人透露半个字。”
梅姨又微微欠身行礼,道了声“多谢”,便轻轻搂住稚儿,稚儿目视远方,呢喃道:“于信哥哥,稚儿没法等着你了……”
母女俩也不再犹豫,把药往嘴里一塞,过了一会儿,便坐在地上,安然死去了。
一阵无力感袭来,燕羁哭丧着脸坐在地上,用左手狠狠地砸在地上,又对慕容天吼道:“你杀了她们俩又能怎么样?你何必平白夺人性命呢!”
慕容天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吩咐身边的人,将王妃和公主送回北都,以国礼厚葬。
又命人快马加鞭赶到西关,通知镇守西关的白军备和燕守备仔细排查出关的人。
慕容天一回北都,就进了皇宫,向慕容怀正报告。
慕容怀正蜷缩在龙椅上,大殿内光线昏暗,显得有些阴森。
“又是北夷遗孤吗?”慕容怀正嗓音沙哑,低声问道。
“是!这些燕家余孽包庇逆贼,要抓林文焕和燕于信,只怕要抓住他们,难上加难。”
慕容天说完,毫无征兆地拔了剑,就在大殿内舞起剑来。
慕容怀正见他剑风凌厉,已是吓得瑟瑟发抖。
慕容天本就行事乖张,令人生畏,使完一套剑法后,他又自顾自的将剑插入大殿中央,又缓缓道:“我看,还是该除了这些燕家余孽才是。”
慕容怀正连连说道:“都依你!都依你!”
慕容天这才满意地用手拍拍衣服,慢慢走了出去。
慕容怀正仍缩在龙椅上,后背竟已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