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陌被于桓拽着袖子一路拉到了稽查司内堂。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于桓就朝她扔过来一本卷宗。
何参见状识趣地退下了，室内只留下了于桓和姜书陌两个人。
“这是我从官库那边调过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税银入库的事宜，你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于桓说着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他轻抿一口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官库里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混乱，明明是他们的卷宗却硬是在清吏司找到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
于桓还在自言自语，姜书陌却没有理他，她翻阅着手中的卷宗，嘴角含笑。
官库这帮人管理上混乱的不行，卷宗倒是写的条理分明。
税银什么时候征齐，什么时候运至州府，什么时候入库，银两几何，护送兵丁几何，诸如此类，通通有迹可查。这可为姜书陌省了许多事。
姜书陌心中窃喜，这下她可以使劲儿忽悠了。
“大人，税银既不是在元都内失窃的，那一定是在元都之外被人掉包截获。大人聪颖，想必早已了然。”姜书陌微笑道。
于桓听见姜书陌的恭维面露得意之色，他翘起二郎腿，欣然道：“那是自然，本大人如此英明，怎会想不明白。”
姜书陌看着他那副欠扁的样子，忽然想起了那日在长袖舞坊里的沈临安。
于桓可不愧是沈临安的兄弟啊，真是一样让她有想揍人的冲动。
“愿闻其详。”姜书陌憋了半天才蹦出几个字。
“禹州多银矿，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禹州一直戒备森严，有重兵把守。在这里对税银动手脚风险太大，所以税银在这里被人调换的可能性不大。”
“诚然如此，那元都呢？”姜书陌问道。
于桓转头看向姜书陌，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他撇撇嘴道：“你是在质疑铁甲卫的能力吗？这里可是元都。”
姜书陌有些尴尬。
好吧，这确实是个愚蠢的问题。哪个贼有她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铁甲卫的眼皮子底下作妖啊。
不过说到这儿，姜书陌还真想为自己的勇敢点个赞。
“这么说，税银极有可能是在运往元都的途中被人动了手脚。”姜书陌又道。
“嗯，只有这个可能。”于桓肯定地回答。
“那依大人所见，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呢？”姜书陌又问。
于桓皱眉，冷哼一声，眼神里尽是厌恶之色，“哼，还能是谁，定是那幕后黑手派人所为!这帮人……”
于桓话说到一半，却见姜书陌低头不语，于桓以为她不认同自己的观点，又沉声问道：“怎么？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没有，大人说的很对。”姜书陌歉然道，“只是在下想到一个问题。”
于桓闻言翘起的二郎腿瞬间就放下了，“什么问题？你又发现了什么？”他问道。
姜书陌靠在椅子上，两根手指不住地敲打着扶手，她看着于桓，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一会儿才开口道：“从禹州到元都一路山高水远，路况复杂不说，各方势力更是交错纵横。幕后黑手想在这种情况下动手难度不小啊。”
于桓听完面色有些凝重。
的确，禹州距离元都上千里，地势复杂不说，大大小小的门派，贼匪，村寨更是数不胜数。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且不说那些被派去的人能否驾驭古怪多变的地形，想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动声色地搞事情，也得问问别人答不答应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幕后之人派人所为？还有呢？”于桓又问。
“还有……”姜书陌一停顿，她看看于桓略显阴沉的脸色，又道：“表面上税银一路上都有士兵护送，经过各州府时各地太守也都极为重视，派遣精兵保护。按理来说，税银应该很安全才是，但是……”
“你的意思是说问题出在这些士兵身上。”于桓忽然捏紧手中茶盏，他打断姜书陌的话，语气中竟有一丝怒意。
于桓出身武将世家，他对大元的士兵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自然听不得有人说元兵的不是。
姜书陌也料到于桓会有这种反应，她赶忙解释道：“不，大人别误会，我大元的士兵怎么会干这种监守自盗之事。而且在下认为刚刚大人的推测还是有道理的，的确是幕后之人派手下所为，只不过他们选择了一种更隐秘的方法。”
于桓怒意全消，他疑惑地看着姜书陌，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姜书陌微微一笑，她盯着于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于桓：……
什么瞒天过海，李代桃僵……她到底在说什么？
于桓仰天长叹，忽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在于桓看来，姜书陌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每次在自己陷入僵局的时候都是她点醒了他，为他指明方向，甚至是提供思路。她总是能想到自己忽略的事。
于桓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嫉妒，也有些不甘。他一个世家子居然在智商上输在了一个死囚手中，更可怕的是自己竟还有些依赖她。
这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自尊。
所以，昨晚他连夜看了一宿的卷宗连觉都没睡，好不容易找到些蛛丝马迹，本来想在姜书陌的面前炫耀一下，好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的智商再一次被姜书陌毫不留情地全方位碾压，以至于于桓现在很失落……非常失落……特别失落。
而早就有所察觉的姜书陌表示：骚年人，图样图森破~~~
从于桓得瑟地露出和沈临安一样的表情开始，姜书陌就知道了他的企图。
想在我面前秀智商？
来啊，好歹也多活了几年，要是连你也搞不定，我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不过，姜书陌可从来不是什么聪明人，她只是恰好就是于桓口中的幕后黑手而已。
“算了，你直说吧。别卖关子了。”于桓瘫坐在椅子上，好像完全放弃了挣扎。
姜书陌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心里十分满意。
她就是要打击于桓，她要让于桓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和她的重要性。这样于桓才不至于在接下来的计划里脱离掌控。
“其实，在下是这么想的……”
